“寄生虫？”
看着他沉醉于回忆的表情，池翠真想冲上去掐死这老头。
他笔直向前走去，直到被一堵砖墙拦住了去路。手电的光束打在这堵墙上，给叶萧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快步走到墙跟前，用手轻轻地摸了摸。
砖头堆得非常松散，似乎有人动过。叶萧的心跳立刻加快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把手指伸进了大约有两ä厘米宽的砖缝里。
叶萧回想着那个梦，于是眼前又掠过了蝇蛆爬行的影子。
叶萧被一种深深的忧虑包围了。张名显然他是为了寻找儿子而进入地下的。但可怜的张名并没有想到เ，地底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他没有找到儿子张小盼，反而让自己送了命。
叶萧茫然地看着刺๐眼的灯光，直到眼睛里一阵晕眩。他明白这只是错觉，就像人们无意识地诞生到人世，再无意识地走进地狱。
或许，他们就是当年被夜半笛声带走的孩子们。他们早ຉ就死了，死在这黑暗的地底，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听到他们绝望的呼喊。而他们的家人，度过了五十多年的不眠之夜，仍然在执着地等待着他们回家。
骨头在说话？
苏醒努力控制住呼吸，将手电的光束又对准了地面。他把手电放得很低，使得光线穿越了那层白色的湿气，终于照亮了在黑暗中沉睡了许多年的骨头。
“开口太小了，除了那烛光以外，我实在看不清楚。虽然我们管道工人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当时看到这间地底下的房间和蜡烛以后，确实吓了一大跳，我还记得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上下牙齿间不停地在打架。”
“突然，我身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鬼孩子来了。’我立刻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白衣服的小孩。他们一下子掉头就跑了，我也不敢继续呆在这里，跟着他们一起向回跑了。
他注意到了叶萧手里捏着的一卷报纸，立刻๑就明白了：“请进吧，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
“你看到了昨天的报纸。”
“是的，卓越然他死了。还有——”苏醒停顿了半天，他不知道罗兰是否真的知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说了。
苏醒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好的。”
挂了电话以后，池翠连门都没锁，就往楼ä上跑。她再也不管这昏暗的楼道里，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鬼孩子，现在她只想着小弥，为ฦ了儿子她可以做一切。虽然她很想跑快，但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整栋大楼里都充满了她的声音，变成海潮般的回声，在大楼的每一个角落里回荡着。
“越然是一个好人，他非常有才华，写过很多有名的报告文学。他喜欢到เ各地旅行以寻找灵感，经常一年半载游荡在外面不回家。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对自己的工作太执着了，以至于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都茫然无知。”
罗兰继续说：“至于紫紫，她是一个圣婴般美丽纯洁的孩子。”
“第二个？”杨若子警觉地问。
“原来卓紫紫也是你的学生，这真的是很巧。”但杨若子的心里却在问：这难道是巧合吗？
刚一说出口，池翠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ฐ词立刻使她联想到了某些恶心的东西，感到肠子里面隐隐有些痒。
六岁的小弥还听不懂医生的话，他茫然地看着妈妈。池翠盯着儿子的重瞳说：“你的眼睛里生了苍蝇的蛆了。”
苏醒看了看时间后回答：“没问题，我马上就到。”
几分钟后，苏醒到了池翠家里。三楼的走廊依然还是那副样子，他在池翠的门前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才按响了门铃。很快，池翠为他打开了房门，她似乎化了淡淡的妆，彬彬有礼地向苏醒点了点头。
突然，池翠听到了一阵笛声。
笛声在夕阳中ณ飘荡着，池翠觉得这笛声让她紧ู张的肉体松弛了下来，她深呼吸了几口，笛子的音符沿着她的鼻息贯穿了全身。许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被笛声吓住，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丝竹音韵之美。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才会有这感觉？她反而感到了某种酸楚。
她在呼唤他——
肖弥赛是一个六岁小男ç孩的名字，妈妈总是叫他小弥，他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现在，这双眼睛被那奇怪的声音唤醒了。
苏醒立刻定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小男孩紧盯着他的眼睛，苏醒立刻产生了一种心被揪住的奇怪感觉。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吓到了。
池翠的身体被劈成了两半。
她感到自己้的呻yin像金属撞击的声音一样尖锐高昂，充满了一种母性的力量。在难以用语言表述的痛苦中，她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一双神秘的眼睛——他看着她，在幽灵的世界里，看着自己的孩子降临人间。
没有人能拯救她。
她离那块墓碑越来越近了。
他淡淡回答：“你就当我在吓你好了。”
“你认为这重要吗？”
没有声音，死一般寂静。
第四天。
老师继续以微弱的声音说：“千万，千万不能ม吹响这支笛子。”
“要从许多年前说起了。”老师断断续续地说着，这段话仿佛比他一生中ณ说过的全部语言还重要，“那年我只有二十多┧辍…在一个夏天的夜晚，我走在一条偏僻无人的街上……”
肖泉伸出手紧紧地搂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洒在他肩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池翠低低的抽泣声。而肖泉却始终保持着沉默，除了刚才那句元稹的诗以外，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忽然，池翠感到เ脸颊上飞起了红晕，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大口地喘息起来，胸中升起了一团烈火，整个身体就像胶水一样黏在了肖泉的身上。
他们紧紧地拥在一起，似乎有太多的热情和体力需要挥霍。她吃力地迈动着脚步，带着肖泉向她的卧室里走去，整个过程中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大口地喘着粗气，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终于，他们像两条纠缠着的蛇一样，进入了卧室。
池翠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窗外，月亮躲进了云朵里，这个ฐ夜晚注定属于幽灵。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小弥的房门正开着。六岁的男孩站在门里的阴影中，把妈妈与这个男人之ใ间生的一切，统统看在了眼里。
小弥的重瞳，正盯着妈妈紧闭的房门。
而在这扇门里……
清晨的光线洒在肖泉的眼睛里，他的目光忽然显得有些呆滞，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池翠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吹了口气，睫毛抖动了一下，目光又立刻๑恢复了清澄。但是，他又现出了一份倦意，低垂下眼帘，淡淡地看着池翠。
她不断地深呼吸着，用舌尖舔着嘴唇，却始终都说不出话来。除了昨天深夜里，见面时说的那两ä句话以外，到现在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只是用身体和眼神来交流，这样反而比语言来得更彻底。
肖泉抚摸着她的头，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话：“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七年。”她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两个ฐ字。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突然，她贴在肖泉的耳边，从喉咙深处出一阵细微的气声，听起来就像是幽灵间的窃窃私语：“你已经死了八年了。”
他却毫无反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依旧ງ双眼无神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