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忘掉那些事情,特别是在黑暗地底的经历。但脑子里仿佛被打上了烙印,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尤其是最后在地下军火库里,她死里逃生的那一幕。她记得自己从大爆炸中逃了出来,地道的出口是一间大房子。她没想到,苏醒、叶萧和杨若子居然都在那里,原来风桥扬夫就住在那房子里,所有失踪的孩子也都被关在那里面,现在他们都得救了。当她急匆匆地赶回家以后,却现小弥正乖乖地呆在家里,等着妈妈回家。
至于那支名为“小枝”的魔笛,恐怕早就在地下的大爆炸中化为乌ไ有了。
黑暗的地下管道成为了他的舞台,中国笛子的音乐成为了他的弥赛亚——救世主。
奇迹生了——
幽灵睁开了眼睛。
这确实是一张地底恶鬼的脸,只有腐烂了很久的尸体才会有这样的皮肤,而且还散着一股死人的腐臭味。除了眼睛以外,这张脸的一切都不像是人类。幽灵留着长长的头,在头顶用丝带束了起来,再加上他那身宽大的白色斜襟长袍,看起来就像是明朝人的装ณ饰。
“蛆,苍蝇的蛆。”池翠忽然有些激动了,她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仿佛在说某件耻辱的事情,“小弥是幽灵的儿子,是苍蝇的儿子。”
“你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吗?”
“柏拉图?她的日记上也是这么写的。”叶萧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有些同情苏醒了,因为他忽然想到了自己。
“你再也没有见过她吗?”
他打开了房门,来到เ了外面的走廊里。他知道自己该去哪儿,顺着昏暗的走道,他轻轻地走下楼梯,进入了底楼的走廊。
或者,这张嘴要把他吞噬。
“我不知道。”杨若子把头侧向了另一边,把刚才的那种口气收敛了起来,轻声地问,“除了我以外,最近还有没有人来看过她?”
“谁?”
几分钟后,他拎着袋子走出了房门。
他来到了池翠的房门前,他不敢再往走廊里面看去了,直接按响了她的门铃。
那双重瞳正对着池翠。
“我在哪儿?”小弥茫然地问。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鬼孩子的传说吗?”
“那栋旧ງ房子,就在这里。”
“现在我来模拟受害者卓越然,你来模拟那个陌生人。”
然后,他走到了门口,缓缓地说:“现在我进来了。”
“是的,一个小女孩走在黑暗的地下。”小男ç孩认真地解释着自己的画。
“昨天晚上。”
“你们家有遗传的怪僻?”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作为ฦ母亲,这是我的失职。”她点了点头,脸上还有着明显的泪痕,忽然她又问道:“请问你刚ธ才吹过笛子吗?”
“对,大约十分钟以前。”
虽然穿着警服,但她还是自我介绍了一下:“你好,我是刑é侦队的杨若子。”
原来叶萧已经来过了,但杨若子还是想再询问一下,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锻炼,她柔声道:“对不起,打扰你了。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再对我说一遍呢?”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เ。”
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我们进去谈吧。”
十岁的男孩缓缓回过头去,他看见了——
叶萧又回来了。
池翠安静地躺在产科病房里,明天就是预ไ产期了,他(她)——池翠仍然不知道腹中胎儿的性别,只感到เ一阵有节奏的胎动,他(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据说,胎儿成长的过程就是人类从低等生物到เ高等生物进化的过程。但现在池翠的问题是:自己腹中的胎儿真是人类的后代吗?
肖泉不再说话了,他的表情有些痛苦,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中ณ,颤抖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也站了起来,穿好了衣服。
“是的,我本来就不应该来。”他用忏悔似的口气说:“昨晚的事情,根本就不应该生。”
肖泉半躺在她的怀里,仰着头对她说话,每吐一个字都非常吃力:“求……求求你……别ี带我去医院……求求你了。”
他几乎是哀求着说:“我没事,我很快就会好的……千万,千万别去医院。”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虽然不说话,但那双眼睛却似乎在问“怎么了?”
书店里静得让人窒息,直到เ店门口女收银员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静谧。
女孩的脸苍白得可怕,但那少年的脸比她的更苍白。
“我不知道。”少年依旧站着,但目光却投向了那堵传说中ณ可怕的围墙,“我在想,那ว堵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窗外,夕阳已渐渐西下,夜幕正悄然降临ภ。肖泉也变得温柔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池翠似乎已经忘掉了,此刻拥紧她的人是一个幽灵。她只想让此刻永留แ。
她在肖泉的耳边柔声道:“你知道吗?我有多么เ爱你。”
早上起来的时候,肖泉还在鼾睡着,清晨的光线隔着百叶窗洒在脸上,他的眼皮是如此平静,呼吸平缓而均匀,看得出他并没有做梦。这让池翠有些羡慕,因为ฦ她刚ธ做了一场噩梦,额头的汗珠还没有干。
她悄悄地从床上下来,尽量不出声音来。她用最快的时间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把肖泉一个人留แ在了床上。她又来到了儿子的房间里,却现小弥的眼皮正在剧烈地抖动着,嘴里说着一些梦话,很明显他正在做噩梦。池翠立刻把耳朵贴到了小弥的嘴边,但她只能ม听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她摇了摇头,在儿子的脸上轻吻了一下,接着便走出了家门。
在路上她吃了一些早ຉ点,然后坐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原本,她早已决定永远都不再回老房子附近了。但昨天傍晚苏醒的电话,却让她的心底有些隐隐不安,或许他又现了什么。池翠知道,还有一些关键的事情没有弄清楚,比如——什么是“瞳人”?脑子里立刻又浮现出了小弥和肖泉的眼睛,他们和夜半笛声究竟有什么关系?
池翠在车子上胡思乱想了一个多小时,抵达了老房子那ว一带。已经上午八点了,路上的人气又多了起来,看来自从失踪的孩子得救以后,人们对于夜半笛声的恐慌已经渐渐淡去了。
她来到了苏醒的房子前,那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回忆自己的童年了。过不了多久,这房子就要拆迁了,池翠相信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她小心地走上狭窄的楼ä梯,敲了敲苏醒的房门,却没想到一把就将房门推开了。
原来,房门根本就没有关,而是虚掩着的。
池翠屏住了呼吸,轻轻地踏进了屋子,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灰尘在阳光中ณ舞动着。忽然,她有了种窒息的感觉,一步一顿地向前走去,直到她看见了苏醒。
——他的眼睛。
瞬间,她感到心脏像碎了一样难受。
她看到苏醒仰天躺在地板上,睁大着那ว双眼睛,眼球几乎ๆ迸出了眼眶。
这是一种无比恐惧的表情,他的整张脸都扭曲了,头一根根竖直了起来,双手的十指像猴爪一样蜷缩在胸前。他的全身看起来似乎经历过剧烈的痉挛。
他死了。
池翠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后退了几步,突然跪倒在了地上。胃里仿佛是抽搐了起来,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把一个小时前吃下的早ຉ点,全都呕在了地板上。
噩梦还远没有结束……
这小女孩有着双梦幻般的眼睛,仿佛是两块藏在海底的宝石。杨若子静静地看着紫紫的瞳孔,在小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球上,依稀映出了她的脸庞。她们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就像是在互相透视彼此的灵魂。忽然,紫紫眨了眨眼皮,然后她低下头移开了目光。
“紫紫,看着我。”
杨若子搂着她的肩膀,大声地说着。但紫紫ใ却露出一股慵懒的神情,她抬起头看了杨若子一眼,接着又把视线放下了。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头上,看起来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这是一个美丽ษ而又可怜的孩子,她永远失去了父亲和母亲,她需要别ี人的爱。
从紫紫被救出来到现在,已๐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但她始终都不说话,许多行为依然十分怪异。看起来,她并没有从夜半笛声的催眠中解脱出来,那地底的魔咒仍然控制她。今天,杨若子又带着紫紫去医院了,整整一天心理医生都在为ฦ她进行治疗。医生说紫紫处于一种很深的被催眠状态,甚至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人格,而被另一个ฐ人格所代替了。由于紫紫始终都保持沉默,还弄不清她到底变成了什么人格,说得更简单一些,就是她在精神上变成了另一个人,但这个ฐ人又一直都蒙着面纱,谁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那个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人究竟是谁?
是另一个紫紫ใ吗?杨若子的心里忽然颤抖起来,她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她紧紧地搂着小女孩,她要以自己的爱来解救紫紫的心灵,让她摆脱魔咒。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杨若子打开房门,原来是叶萧。
叶萧走进房间,马上就注意到了紫紫ใ的眼睛,他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安。他忽然回过头说:“若子,你今天去哪儿了?”
“我带紫紫去看心理医生了。你好像很紧张,出了什么事?”
他停顿ู了片刻,轻声地说:“苏醒死了。”
“苏醒?”
杨若子立刻๑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摇着头说:“是不是生什么意外事故了?”
“不。”叶萧把她拉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尽量不让紫紫ใ听到他们的话,“今天早上,池翠到他家里,现了他的尸体。后来经过尸体检验,现他的死因是胆囊破裂。”
“又是吓破了胆?”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嘴里喃喃自语着说,“夜半笛声……还是夜半笛声……”
叶萧不置可否地回答:“我不知道,但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可是,风桥扬夫不是在地下的大爆炸中化为灰烬了吗?”
“对,我们确实在地下军火库的废墟里,找到了他的尸体碎片。”
难道——杨若子紧张地踱起了步,眼前似乎浮现起了苏醒的脸,如果不是苏醒在千钧一的关头吹起了《紫竹调》,她早就被夜半笛声吓破了胆囊而死在黑暗的地底了。可以说,是苏醒救了她的命,但现在他自己却死于夜半笛声,杨若子感到一阵深深的难过。
她忽然回过头,盯着叶萧的眼睛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