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到了，赐过旗，颜之ใ希、罗李郎又奉上了七八个ฐ庆贺新年的方案。这是邓舍之前就交代过的。众人讨论一番，从中选择了几个，算是就此定下。七嘴八舌地说完，邓舍看堂外天色已然不早，将近午时。他环顾诸人，问道：“还有别的事儿么เ？”
“何事？”
虽然在夜宴、以及家宴上，邓ฑ舍都看似谈笑风生，实则这两天来，他的心情都不算太好，有点沉重。
很明显，洪继勋这是想要插手山东，想要在山东安插羽翼。
文华国笑道：“主公尽管放心。有俺在，绝对不会闹出半点乱子。”邓舍点了点头，又笑道：“阿水熬的汤，我刚才已๐经专门吩咐了人，盛了一些，快马送去阿叔在城外的帅帐了。也请阿叔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直把文华国等人送出府外，看他们远走，这才转回。
邓舍又在门口见着了洪继勋，没再多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手，见他穿的单薄，命侍卫取来大氅，亲手与他披上，笑道：“先生一身，干系我海东全省。方今察罕才退，俗云：‘下雪不冷化雪冷’，最近一段时日，需要去做的事情很多，想来定然会更加忙碌。天冷寒沉，先生可千万要注意身子。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莫要累็坏了。”抬头看看天色，“夜色深重，快要二更，我也就不再多送先生了，路上慢行。”
“‘诸君知猎乎ๆ？知猎狗乎？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
“这杯酒，非先生饮不可。
只说朱元璋，他本来只是濠州郭子兴麾下的一员将校，名声不显。即使在郭子兴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濠州红巾系中，也是排名较为靠下的。要不是因为原本排名在其上的诸将，比如郭子兴的儿子与郭子兴的小舅子，一个接一个地在攻打金陵前后“离奇”的阵亡，他凭什么เ能有今日的权势？要知道，在濠州红巾的系统中ณ，若比资历，他甚至连汤和也不如。早在他投郭子兴之前，汤和便已经是滁州红巾的千户了。
这是起步。又到次年，至正十四年，七月，朱元璋引费聚数骑，深入虎穴，降青军三千，算是扩充。当月，没过几天，又以花云夜袭横涧山，大败了另一股青军，降缪大亨，再得两万人。至此，军声方แ才大振。而他这两次的招降青军之举ะ动，少则三千，多则两万，如果单凭借他的七百人部曲，能做到么？要没有濠州ะ郭子兴的势力、威望，绝对难以成功。
“封赏不可太高。”
邓舍问道：“为何？”
她怎能ม会不欢喜？
别说“地位水涨船高”。只怕真要如此的话，王士诚一旦兵败，她连求做个民家妇也是难为！相比之下，更不由连呼“幸事”。她怎能会不欢喜！邓ฑ舍与她说笑片刻，有下人来禀，晚膳备好了。
当赵过撤军、会师文华国的军报传入益都城中，李和尚、毕千牛、姬宗周、章渝诸人，都是先忧而后喜。忧，济南大势已去。喜，益都获胜有望。邓舍召集诸人，堂上军议。并专门请来了傅友德旁้听。
洪继勋却有异议。他用折扇敲打着手心，沉思着说道：“眼前之战机虽然对我有利，但是察罕并非易与之辈。我军若想速胜，纵有张歹儿的配合，怕也是难上加难。又且，计长白山之ใ敌，元军有六万之众，文平章、赵左丞加在一起，才有三万上下。敌众我寡。倘若一方面我益都不能速胜，另一方面文、赵又坚守不住，这战局？”
他嘿然，说道：“虽然如此，我军不过是小败了一局，无关紧要。张歹儿部能有多少人马？尽管冲破了老夫的阻击，料来现在也是损兵折将，没有再战之力了。传令，调一个骑兵千人队，过去监视。如果他驻足不前、戒备森严倒也罢了，倘若胆敢再向前一步，或者军容不整，就地斩杀勿论！”
张歹儿才有五千人，阻击他的元军就有三千上下，并且元军占有地利ำ。尽管穷山恶水出刁民，关北健儿的确一个个悍不畏死，但在冲破伏击圈的时候，付出的代价还是不小。伤亡近千。打前锋的两三个百人队，几乎都快要拼光了。军队鏖战半夜，又急行军数十里，体力的消耗也很大。眼下的确没有了再战之力，必须要进行及时的休整。
郭从龙诈败溃散，试图诱使元军出山的这一举动，虽然其实与文华国早先就商定好的，然而平心而论，也委实是一步险棋。
他把掌旗官叫过来，问道：“各营旗帜如何？”
邓舍微微吃惊，问道：“张帅无恙么？”
“阻击的鞑子有万人之众？”
主忧臣辱，主ว辱臣死。邓舍的三大恨，也是他们的三大恨。毕竟蒙元入居中原已有近百年，或许对邓舍的第三恨，有些人并不是感触很深。但是第一恨和第二恨，真的可以引起共鸣。众人无不愤怒。李和尚高声叫道：“主ว公的恨，就是末将等的耻辱。末将愿为ฦ前驱。”
一将奔出，跪拜旗下，道：“李将军乃重将也，不可轻动。在下虽没用勇气，我大汉与贵国却也算同气连枝，同为炎黄贵胄。愿为先锋。”
只不过文华国是海东第二人，位高权重，指望拿他的错处，实在不易。相比之下，还是第一个办法比较稳当。文华国的亲兵倒也说的不差，那几个四处吊古的文案，还真是醉翁之意，并不在游玩景色。不过借机表现他们的学识渊博罢了，希图以此来引起文华国的赏识。
抛开这些琐事，文华国言归正传，吩咐亲兵招呼幕僚、文案们过来，把张歹儿才送来的军报递给他们，问道：“老张的军报讲了些甚么？”
“河总理请起。”
“大人所言，道理不错。但是心中ณ忧虑，实在无以排遣。”
“也就是说？”
“不会有第三批么？”
左ุ右亲兵问道：“城池已为我军所得，还有何诈之有？”
亲兵笑道：“将军却也太过把细。元军虽精，先是数日连克数城，陷我东南，接着又受困雪中，以数千人防守数百里地，一直不得休整。今忽见我大军来到，有些惊慌失措当然难免。且我生女真军虽只千人，人人敢死。因此，我军能一鼓克城，似乎并也不足为奇。”
“他打下了济南，就算想要去与察罕会师，又能抽调出多少人马？”
“赵左ุ丞部ຖ有人马多少？”
邓ฑ舍笑道：“老匹夫帐中固然人才济济。我海东却也毫不逊色。便不提阿过、从龙、万虎，不知姬公可曾闻听过我平壤文华国、辽阳陈虎，以及关北张歹儿、辽西李邺๐诸人的名号么？援军不日将至，我料é此数人必定有随军而来的。到时候，我海东诸将的风采，也还要请姬公点评点评。”
姬宗周知道失言，他性子谨慎小心，生怕就此惹了邓舍的不满，忙恭谨答道：“文将军坐平壤，提调两ä省之地。陈将军镇辽阳，数次大败纳哈出。张将军屯关北，驱女真如牧羊群。李将军戍辽西，世家宝寸步不得北上。此数人，皆威名远扬，声威แ赫赫，诚然国之ใ良将，是我海东的砥柱，臣闻名已久。虽然未见，料来却也定会远远胜过察罕老匹夫的麾下，绝非王保保、关保辈可以相提并论的。”
佟生养、杨万虎皆为ฦ猛将，他们固然出于种种的考虑，不会赞成潘贤二的险计，可是对杨行健的保守却也是有些不以为然。
“而今益都城危，我军空拥万人大军，却半点事儿不去做，单纯地被动挨打？诸位，待察罕军退之后，咱们有何脸面去见主公？老胡的看法不错。左ุ丞，俺也以为，该遣派支骑兵，往去抄掠鞑子的粮道。至少，可以减轻益都的压力。”
东南沿海ร，续继祖、郭从龙，勒马南顾。雪花迷住了视线，放目不及百步之远。他们自杀出重围，远赴东南以来，已有多日。原本带出城的三千骑，受了元军的埋伏，尽管早ຉ有防备，却也是死伤不小。阵亡数百。
戍卫东南沿海的益都军队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士诚旧部，一部分则ท为海东军卒。其中，海东军卒又以屯田军为主。士诚旧ງ部ຖ多为本地人，兵败后，四散归乡。招揽不易。全凭了续继祖的名号，至今也不过才勉强召回了两ä千来人。而海东军卒，莱州之败，屯田à军差不多尽数覆没。侥幸有逃出的，虽然一听说郭从龙到เ了，都奔涌来归。但是他们人数更少，还不到千人。
对面元卒也不知有多少人，他们好像还带来了木槌ຄ之类的物事，一下接着一下，猛烈地撞击木板。还有人使用大概的是斧头、阔刀等兵器，接连不断，也往木板上劈砍。每一下地撞击、每一下地劈砍，都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撞得海ร东士卒直往后退。
经过长时间的撞击、劈砍，厚有近尺的包铁ກ木板已经出现了裂缝。亏得地下不能纵火，要不然，只凭这木板，怕也是难以坚持到现在。
千余元卒，多是骑兵，策马奔窜。或仰头失色，或低头寻找遮蔽。有勇敢的挥舞枪戈，高叫詈骂，有胆怯的，双股颤栗，竟至栽倒马下。其带军的主将及那首入瓮城的小校，都是双目一闭，神色惨然，想道：“我命休矣。”等了半晌，只闻城内乱马交枪，却不见洪继勋放箭。
能被察罕选入诈城的，无一不是轻死之徒。尽管死在临头，难免会有胆怯，但要让他们在袍泽、主将的监督下投降，却是基本没甚可能。洪继勋连问三遍，没人理会。不少带有弓矢的元卒，反而张弓搭箭，逆往城头上射去。着实悍不畏死。
这几天，一边注意察罕军队的异动，一边城内也在忙着出城军队的挑选。邓舍选的尽为骑军。
对啊，察罕故意放海ร东信使入城，明显就为的诱海东军队出城。洪继勋能想到เ先绕道向北，察罕会想不到么？
“可是申时左右？”
“奴在府中，也听到了城外的喊杀声响。城头鼓角鸣号，声震屋瓦。奴虽一介弱智女流，亦不由闻声振奋，恨不能ม变身男儿，擐甲â执兵，与勇士同赴疆场，为殿下作一马前卒子。恭喜殿下，旗开得胜。”王夫人放开缰绳，提着灯笼，便在马前，裣衽万福。喜气洋洋，面容上一片欢色。
邓ฑ舍击鼓用力之ใ大，震颤地下边的李和尚随之摇晃。他出了满头的大汗，浑身热气腾腾，远远观望着郭从龙出没敌阵，也是忍耐不住心神激荡，加快了击鼓的节奏，与诸军卒齐声而歌：“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郭从龙诸人齐进致死，须ี臾，已深入样兵阵中ณ腹地。
又召续继祖上前，道：“城中定东、定齐两ä军外，多士诚旧部。非平章不能统御。城东、西诸门，烦请平章守之ใ。”又召了曾昇等几员海东将校，并及刘ถ名将等人，道，“各引本部ຖ，随续平章守门。”
片言间，四面城门的防御安排妥当。邓舍笑顾洪继勋，道：“武将御敌于外，文官安民于内。此守城之常理也。洪先生，安顿城内、补给军需的重任，便只有劳烦与你了。”
“城南边？”
“杨将军他们也许能睡个ฐ好觉了。”
刘世民越想越心惊，越来越不安，心中ณ想道：“主公信件才到，他便召集军议。是何用意？”看了陈猱头一眼。陈猱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脸，对他笑了笑。陈猱头黑铁脸、大胡子，十分威猛可怕的长相，说是在笑，实则ท半分看不出来。见过铁块儿会笑么？很渗人。
“强敌围城，当然为商议守战。”
“卑职也愚钝，人微言轻，本不该妄言。但是卑职也又曾有听闻：‘位卑未敢忘忧国’，故此平常公务之余，也常常夜不能寐、饮食无味，为此忧心。以卑职之见，若想要渡此难关，只有两策可行。”
“何策？”
“用纵横之术，外结强援。循勾践之例，卧薪尝胆。”
“愿闻其详。”
“昔春秋末年，越不如吴，越王勾践乃能忍，入质吴国，臣事吴王。十年积聚，十年生养。苦心励志，卧薪尝胆，积二十年之力，遂竟破强吴，成就霸业。观今之时，晋冀，即昔之强吴是也。海东，即昔之弱越是也。
“益都之战，两月而毕，我军虽胜，而山东积聚为之一空，是我虽胜而犹败。察罕虽败，当其撤退之ใ时，随军运送粮秣财货的车辆不绝于道，且济南也被他占去，是彼虽败而犹胜。今当冬末，冰天雪地，待到来春，天气转暖，若晋冀无事，则李察罕此人，性格坚韧，必会卷土重来。
“请问主ว公，若当其时，我益都内虚而外弱，必晋冀内实而外强，该以如何应对？”
邓舍不言。
方从哲接着说道：“是以，臣以为，方今两策，于我国内，当效勾践故事，不妨暂且卧薪尝胆，臣事强吴。”他这是在提醒邓舍，不要因为一时的胜利就骄傲自大，而应该看到เ益都内部的不足，该向察罕低头的时候，就要忍受屈辱，向他低头。邓舍不置可否，说道：“效吴越故事，卧薪尝胆是这样，那么用纵横之术，外结强援，又是什么意思？”
“外结强援者，外结江淮群雄是也。既ຂ结江淮群雄，不吝珠宝贵重，不惜阿谀奉承，或与之结盟，或私下交好。如此，便可得有两利。一则，借助其势，可以抗衡晋冀。二来，互通有无，亦能内缓我急。”
颜之希插口说道：“你这只不过是在泛泛而谈。外结强援，人所共知。如今江淮群雄有四五，勾心斗角，我海东该如何结之？该与谁结？便如离我海东最近的两国，张士诚、朱元璋，此两ä人彼此有仇。则是结好朱元璋，必为张士诚所敌。结好张士诚，必为朱元璋所敌。该如何结交？”
“如今江淮群雄有四五。该如何结交？视与我海东有利者，结交之。视与我海东无利者，不结交之。视与我海东利ำ大者，结交之。视与我海东利小者，不结交之。如此而已。”
听洪继勋、罗李郎、颜之希等人接连与方从哲对谈，武将群中，也有人对此产生了兴趣，赵过接口问道：“如你所言，则谁、谁与我海东有利？谁、谁与我海东无利ำ？谁、谁与我海ร东利大？谁、谁与我海东利ำ小？”
方从哲道：“卑职不才，愿为殿下讲述天下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