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件事我自有考虑！”程名振粗暴地打断，然后纵马疾驰向前。黄牙鲍和众侍卫们无可奈何地互相看了看，只好催促着坐骑跟紧ู。事实上，大伙早就想劝程名振趁早把张金称赶走，或找个地方软禁起来，以免夜长梦多。但侍卫们谁也没黄牙鲍这么胆大，居然明明看到主帅脸色已๐经黑，却依然坚持着把话说完。所以这件事拖拖拉拉至今，嫣然已经成为大伙的一块心病。想起来谁都觉得忐忑不安，说起来谁都迟疑不决。
“得了吧，你看我这一脑门子汗！”黄牙鲍指指自己้的帽子下沿，摇头苦笑。满嘴刺眼的大黄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看上去令人舒坦。
“呵呵，这帮孙子！”听完黄牙鲍的描述，程名振跟对方แ一道笑着骂道。又扫了一眼黄牙鲍因为缺乏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他郑重许诺：“没受刑就好，否则，咱们洺州军宁可不要他的粮草辎重，也替你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敢于提刀当流寇的，大抵都不太怕死。但谁也不愿意死得稀里糊涂，默默无闻。所以黄牙鲍等人才心甘情愿地为ฦ程名振效力。即便是在程名振和张金称两ä个爆冲突时，大伙亦悄悄地把赌注押在了程名振这边。
而洺州军正需要时间来消化击败桑显和后的胜果，所以短期内乐่得跟武阳郡兵在漳水河畔相对着泡蘑菇。一旦将士们休整完毕，魏德深如果还不果断后撤，肯定逃不过跟桑显和一样的结局。
最令人难以承受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分明看到เ了希望的所在，却没有时间去把握它。此刻的程名振就觉得自己正处在这样一个当口，所以忧心忡忡。白天时，身为一军之ใ主，他必须做出信心十足，豪情万丈的姿ู态。因为大伙都在看着他，如果他颓废了，整支洺州军，包括漳水河西岸的三县百姓就跟着全失去了信心。而到了晚上一个ฐ人独处的时候，他的脊ิ背就明显的驮了下去，仿佛随便再加上一片树叶，便足以将其的骨头压折。
白刃在喉，伍天锡既ຂ不反抗，也不求饶。两眼一闭，静等刀刃切下。没有主ว帅的命令，孟大鹏虽然恨不得立即将对方แ大卸八块，也不得不暂时按耐住火气。通红的双眼四下乱扫，希望有人站出来给程名振说句话，劝他放弃了收降俘虏之心，让自己痛痛快快给兄弟报仇雪恨。
在洺州军当中，王二毛的地位十分尊崇。他的面子，孟大鹏不能ม不给。狠狠瞪了伍天锡一眼，不甘心地退开三步。随时等着王二毛劝降失败，自己亲自上前手刃大仇。
趁着敌军右翼的吸引力都被集中到王飞所部身上瞬间。段清瞅准机会，在距离王飞二十步左ุ右的位置，进行了第二次突破。他的选位很狡猾，刚好卡在敌军队伍发生变形，底层军官来不及补好的空挡处。一瞬间，竟直接前冲了近二十步。但便宜买卖到此为ฦ止，在桑显和的指挥下，敌军的防御重心迅速向右翼倾斜。段清带着自己的部下左冲右突，杀得浑身是血，再也难向前多推进半步。
左武侯的右翼所承受的压力如此之大，以至于桑显和不得不再度调整部署。他吹响号角，命令跟在自己้背后的一部分士卒向右翼移动，以免阵型被敌军拦腰切断。而在应付着来自右翼压力的同时，他的目光还得时时刻刻盯紧ู程名振，以免其从中路制造麻烦。
那是地狱夜叉头顶ะ长发的颜色，不知道谁把她放了出来，赤身于烈焰中翩翩起舞。无数灵魂飘出躯壳，围着她飘飘荡荡。号角声敲出舞蹈的节拍，惨叫声是伴奏的旋律。腥风为ฦ媒，血雨为伴。腥风血雨中ณ，厮杀的双方แ都愈发狂热。将更多的灵魂奉献出来，成为妖魔鬼怪盘中的大餐。
几座帐篷在段清等人没靠近之前便被其主人自己点燃。士卒们将被褥、靴子及能ม抓到的一切可燃物引着，乱ກ纷纷地扔到洺州军前锋的必经之路上。这样做不是为了杀伤对手，而是为了扰乱洺州军攻击节奏。就在段清等人不得不停下来清理路障的当口，数十名左武侯老兵嚎叫着冲上来，从侧面冲进他们的队伍。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同样的事情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前一段时间武安郡守被刺，是因为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根本没料é到程名振的势力虽然没扩张到郡城，却在永年城内到处都安插满了眼线。没等他有所动作，便立即以雷霆的手段先制人。而魏德深作为一军统帅，身边必然护卫重重，再加上有武安郡守这个ฐ前车之鉴在，得到消息的地方官员肯定会严å加防范，根本不可能ม给刺客动手的机会。
“他正想着拍你去刺杀桑显和呢，你有没有这个胆量？”王二毛扭过头，大声激将。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张金称的脸色却瞬间充满了凄凉。这真是墙倒众人推。就在半年之前，巨เ鹿泽周围各郡县的官员还上赶着前来给他送粮草辎重，只求他张大当家高抬贵手，放众人且混得数月平安。如今，他张金称败了，所以往日这些望风而逃的家伙立刻都有了胆子，不但在他撤军的途中拦截追杀，居然还敢厚着脸皮欺负上门来？
“武安郡ຉ守私下里勾结乡绅，试图给大伙添乱。谢映登和王二毛两个连夜潜入永年城中，直接到他府上杀光了他全家！”孙驼子耸了耸肩膀，冷笑着回答。
雷万年之所以恨张金称，是因为他觉得张金称不长眼睛。你说你好端端的招惹谁不成，干嘛非要去招惹那个李仲坚。据说那ว位爷曾经单枪匹马在高句丽人的百万大军中杀了个几进几出，一个人救下了三十万东征将士。你张金称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居然敢去撩拨人家李大将军虎须。这回美了吧，不但把自己麾下的弟兄全搭了进去，还把河北道的几十家绿林好汉也全给坑了。
怀着与雷万年类似想法的绿林豪杰不在少数，跟他遭遇类似的绿林豪杰也不在少数。总之ใ，自从信都一战溃败后，河北道绿林豪杰的命运，就像大伙头顶上的天气般，要多凄惨有多凄惨。部众们纷纷逃走，各地郡ຉ兵借机追杀，偶尔停下来喘口气，还要时刻提防着自己้手下人会不会承受得住升官财的诱惑。大伙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此刻๑张金称没跟自己走在一起。否则，李仲坚一旦追上来，谁有本事挡得住他倾力一击？
没等他把心头的疑问提出来，王二毛已经低声做出了解释，“徐茂公擅于用兵，但性子有些孤傲，不擅长也不喜欢曲意逢迎。瓦岗军名头大了，翟让就想做些离奇之ใ举，可那些荒唐的命令没传下去之ใ前，十有会被徐茂公劝阻掉。久而久ื之，翟大当家心里也就不痛快了，总想着找个有本事有名望的人来制衡徐茂公一下。”
见程名振的笑容里透着几分苦涩，王二毛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叹息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翟让造反之前本是个狱卒，见识和气度比咱张大当家略强一些，但也强不到哪里去。他本想着扶一个没有根基的李密起来，必然比徐茂公更好控制一些。谁料李密上山之后，立刻打着瓦岗山的名头大撒英雄帖ຆ。短短几个月，便将三山五岳的兵马招揽了十几万来入伙。待众人到เ了山上后，又不肯交给徐茂公整训，而是以此为依仗，跟瓦岗山原班兵马分庭抗礼ึ。一来二去，索性连翟让的帐也不买了！”
但大伙已๐经饿得狠了，顾不得在礼ึ节上过于计较。因此宾主双方杯来盏去，喝得还算尽兴。一边喝酒，房彦藻一边偷眼观察宴会上的众人。他现，刚才自己挑理挑得还真有些无事生非，在座诸豪杰除了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没穿官服，看不出职别外，其他人显示出来的级别都很低。先前替自己端茶倒水的段清已经算高官了。座位比他靠前的，只有王二毛和张瑾两ä人而已。
既不能给予高官厚禄，又无法给以金银珠宝，连平素和的茶水，按照ั段清的说法，也是几片枣树叶子。如此艰苦的条件下，程名振拿什么เ激励部属替他卖命呢？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大伙跟着他干，至少要有点回报吧？难道不人都像外边的扶犁黑手般，给块土地便心满意足，再也没有半点儿进取之心了？值此风起云涌，英雄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让所有人都“采菊东篱下”，这可能么เ？
“你派人去回禀一下吧，就说我回来了。瓦岗军的哨探总管谢映登和卫尉少卿房彦藻跟我一道来拜访巨鹿泽九当家！”王二毛知道邹秃子担心什么，主动替谢、房二人报上家门。
“呸！老子要喝水的话，桥底下多得是！”王二毛笑着骂了一句。不接对方的水袋，站在桥上静静等待清漳城内的回应。
“道听途说，怎能当得了真！”没等王德仁把话说清楚，李密又非常不屑地打断ษ。“家师金盆洗手之ใ前以推翻大隋，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为己任，衣不重葛，食不重味，哪里会有什么余钱留下来。即便有，当时他身边那么的老弟兄，一人一把，也早瓜分干净了，哪轮得到旁้人惦记？唉，这些人啊，就是喜欢弄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发大财。却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真的发了大财，有那ว个命去享受么เ？”
“德仁这样想就对了。咱们瓦岗军崛起乃天命所归，众望所归，缺了钱，自然可以到朝廷的府库中取，没必要整些锦上添花的累赘。否则ท，未免让天下英雄笑咱们小气！”李密伸手拍了下王德仁的肩膀，笑呵呵地鼓励。
“密公说得有道理，密公说得有道理！”王德仁继续点头，像小鸡啄米般对李密的话表示赞同。“我本来还想着，如果真有这笔钱，起出来后刚好给瓦岗军做军费。现在想想，如果传言为真的话，这么多年来，得多少人没日没夜地惦记着，怎可能再落到咱们手里？”
他虽然没用什么เ力气，王德仁却被拍了个趔趄。二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对望了几个呼吸，才同时大笑了起来。“看我这身子骨，真够贱的，让密公一拍，立刻就找不到เ北了！”王德仁于安全距离上重新า站稳，笑呵呵地自我解嘲。
高唐被毁，历亭被毁，前后不到เ一个月，清河郡一半以上的县城都落入了张家军之手。战死的官吏上百，被抄家灭门的富户不计其数。搅得河北各郡风声鹤唳。地方官员们心惊胆战，告急求救的折子排着队向东都送。
“这帮天杀的家伙，早晚被皇上知道，抄他们的家，灭他们的族！”地方官员和士绅们悲愤莫名，哭天抢地诅咒。
魏德深的脸腾地一下，登时从前脑แ门红到了后脖颈。元宝藏这话分明是有些不信任他和魏征两个的指挥能力，但前车之鉴不远，二人去年刚被王二毛用五百喽啰杀了个全军尽墨，也怪不得别人不放心。只好讪讪地笑了笑，郑重答应道：“大人尽管放心。没十足的把握，下官不轻举妄动便是。如果再被人杀得溃不成军，届时不牢大人费心，魏某自己也没脸再见家乡父老了！”
元宝藏苦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啊，误解老夫的意思了。老夫不是怕你们不努力，而是为ฦ武阳郡ຉ的百姓计，尽量把结果往最坏里想。眼下河北各地烽烟四起，西有张金称、程名振，东有高士达，窦建德。王博、格谦之流在河南呆不下去，也纷纷往河北逃。咱们手中就这点儿实力，得先想如何自保方为正理。把这一亩三分地保住了之后，才轮到剿灭流寇，为国建功！”
在魏征刀一样目光的逼视下，汤祖望又有些胆怯了，稍稍侧开半步，嘟็囔着道：“不是大人让我去跟他们虚与委蛇的么？我到เ巨鹿泽没找到เ张大当家，发觉事态不对，就冒险追到了洺水。然后张金称的义子张虎就跟我私下说，他们想除掉程名振。如果届时武阳郡ຉ肯出兵策应，他们可以免除武阳郡一半的钱粮！”
“啊！”从来没见过魏征发这么เ大的火，汤祖望又像受惊的野鸡般跳开了半步，然后惨笑着替自己开脱，“对，狗屁，他们的确是在放狗屁。所以属下也没答应他们。只是推说做不得主ว，要向大人请示。然后就赶紧跑回来报信！”
但现实与希望却永远背道而驰。程名振没有明显的背叛举动，也没有跟官府勾结，出卖巨เ鹿泽。可他在张金称眼里却犯下了更不可饶恕的错，永远不可饶恕。
虽然这两个字还是张金称所赐，听起来好像也没脱离巨เ鹿泽一伙，实际上，换上了这两个ฐ字后，相当于“锦”字营从此于张家军之外，再没有人可以随便占有他们的战利品，再没有人可以在他们辛苦开辟出来的土地上为ฦ所欲为。
此言一出，军帐内的气氛立刻如热油里边浇进冷水，轰地一下炸了锅。既然已经揭竿造反，谁不希望所辅佐的人自建帝王之ใ业呢。大伙弄好了便都是开国元勋，弄不好也顶多是掉了脑袋，但好歹风光过一回，比一直被人当流寇看强上何止百倍。
首先，张金称最近那么เ喜欢摆王爷架子，想找属下商量出兵，自然应该派人到平恩传令。自己้现在即便再不受他的待见，也毕竟是他的部ຖ属，奉命赶回巨鹿泽商议军务乃份内的事情，根本没理由á推托。
张金称虽然不通军务，他身边的二当家薛颂却是个谨慎人，深知道补给的重要性。以二人的交情，薛老二不会不提醒张金称注意。既然明知带这么多人过山会发生补给问题，张金称还执意把能战之士都带出巨鹿泽来，那只有两ä种可能，其一，他痛心王麻子的死痛心疯了。其二，他带领ๆ兵马根本不是为了给王麻子报仇，而是另有目的。
“哦！他这回没来！”张金称正跟程名振谈要紧ู事，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
“闺女，你把二伯当成什么人了！”张金称皱了一下眉毛，然后哈哈大笑，“哈哈，我跟你阿爷，还有老麻子，那可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生死兄弟。甭说他从来不会得罪我，即便得罪了，也是头天拍桌子骂娘，第二天接茬喝酒，怎可能ม轻易就翻脸。”
程名振笑着摇头，“也未必，说不定两人今后会合得来！”
自从决定嫁给了程名振后，她便开始努力跟着二当家薛颂读书习字。短短两年来，学业居然大有所成。虽然遇到些典故、成语还得向人请教。寻常家书，与泽地中ณ众手帕交的信件，却是应付得轻松自如，根本不必程名振再费力气指点。
“这地方原来其实挺热闹的！”程名振的目光从一个店铺前收回，咧着嘴回应。看门脸，那原本应该是个布店。里边的货物已经全被搬空了，两具烂散了架的胡凳旁，摔着半挂算筹，一块黑漆漆的砚台。砚台旁้边还压着一堆灰白色的烂泥，估计应该是账本的残渣。
把所有不愉快的记忆抛在身后，把惨祸尽早遗忘，眼不见为净。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ว意，至少能让自己的心情暂时愉快些。但程名振却突然在县衙附近带住了坐骑。“咱们就在这里扎营，告诉弟兄们，在县衙附近找房子休息，把看得见的死人骨头都抬出城外去埋了！”
“你抓他，还不是手到เ擒来的事情！”张金称笑着点头。“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最近一直在咱们两ä个之间制造麻烦，我也一直想问问你是什么打算。既然今天你来了，大伙就先听听你的意思！”
马屁话人人都爱听，张金称也不例外。虽然表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和善，“你别跟他们学，尽捡哪些好听的话来哄我开心。这里边就你读书多，你说说要是打，咱们怎么打？要是不打，咱们怎么เ才能让姓魏的乖乖把粮草辎重送过来！”
“果然是魏玄成，我没看错你！”魏德深哈哈大笑，从摔案后一跃而起，伸手去拍魏征的肩膀。“我倒是没什么เ妙计给你，但我可以保证，无论咱们打得下打不下黎阳，你我都有功无过！”
“大隋律例，乃盛世时定的，眼下却是乱世！”魏德深收起笑容，长声叹气，“其实从咱们开始行军的第二天，我就想明白了。朝廷不会追究咱们的罪责，元郡守那边也有足够的办法让咱们脱罪。只是不跟流贼真刀真枪地较量上一场，魏某心里实在不甘，实在不甘啊！”
“有本事自己去打，我们肯定不分你的！”杜疤瘌气得鼻子都歪了，臭着脸奚落。“就是别被人给收拾了，害得我去接应你！”
“打就打，老子麾下的弟兄又不是泥捏的。”王麻子得不到支持，只好悻然作罢。“河东那ว地方肥着呢，老子吃得满嘴流油时，有人可千万别眼红！”
“你这个笨蛋！真是实心眼子！”老江湖气得拍了新喽啰一巴掌，笑着点醒，“老史在咱们这儿，大小是个队正。若是当了锐士，就是个ฐ大头兵。除了钱多外，哪一点比现在舒坦！”
这些不是秘密的秘密，总是围绕着九当家程名振为ฦ核心，有时连大当家张金称的风头都要被盖过去。但普通喽啰们却注意不到เ这些，他们只会注意到谁能带领他们打胜仗，谁到来后让巨鹿泽变得更有前途。
作为ฦ一个近距离旁้观，郝老刀的话最不受情绪的影响，也最有说服力。张金称想了想，轻轻点头，“老五说吧，把整个事情都说清楚。说出来，小九就会明白，我老张其实不欠孙当家的。他李仲坚也好，徐大眼也罢，本不该找我来报仇。”
原来令张大当家放不下的，还是他亲生儿子以命换命的举动。程名振瞬间有些了解了张金称的想法。郝老刀当时说，大伙都欠李仲坚的，所以被他打败也是报应。想必这句话就着落在孙安祖身上。那ว姓孙的据说正是李仲坚的长辈，与张金称和李旭都有着莫大的渊源。
“当年他们几个，都是跑塞外贩货的行脚商人。我郝老刀，是他们雇佣的刀客。大伙那一年运气好，了笔小财。得意洋洋的往回赶……”郝老刀喝了几口酒，慢慢说起一段陈年旧事。
前面的故事程名振其实都听说过，只是从来没有今天听得这般详细而已。郝老刀的话如同一条看不见的线，把大将军李仲坚、瓦岗二当家徐茂公，还有巨鹿泽连续两ä任大当家，豆子岗二当家窦建德，全都给穿到了一起。
李仲坚和徐大眼是为了逃避征兵前往塞外落脚。孙安祖是商人们公推出来队的头儿，一路上对二人多有照ั顾。而张金称是孙安祖的臂膀，负责帮忙照管整个商队。后来李仲坚因为机缘巧合，在塞外迹。孙安祖和张金称等人也托李仲坚的福，赚了个盆满钵圆。事情到了此刻本来是充满了传奇般的快意。但在归途中，大隋官府征用了商队冒险贩运回来的大部分物资和马匹，并且只给打了张收条，让商贩们拿着收条回家乡找地方官员讨要补偿。孙安祖因为损失太大，找地方官员讲理时情绪激愤，被贪官污蔑，以偷羊罪关入牢房受难。张金称千里迢迢重奔塞外，为了安置自己的儿子，亦为了找李仲坚拿钱替孙安祖买平安。
结果，官府收了钱财后，却愈认为孙安祖身上有油水可榨่。不但不放人，反而在其头上强扣了更多的罪名。张金称和杜疤瘌等人忍无可忍，杀官劫狱，在窦建德的帮助下救出孙九，一道进入高鸡泊落草。
半年之内，队伍展越来越大。当初的几个兄弟，都成了一哨人马的头领ๆ。高鸡泊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孙安祖带着大伙转往巨เ鹿泽藏身。不久之ใ后，官府感受到了这伙大势力的威แ胁，提出赦免众人全部罪名，招安出泽的建议。
当时的巨เ鹿泽大当家孙安祖号称摸羊公，本来就带着几分自我解嘲意味。见官府服软，心里的气也就平了。他觉得绿林道辱没祖宗，所以力排众议，接受了官府的条款。并且在私下里秘密跟官府达成协议，只要被洗清身份，巨เ鹿泽群雄愿意作为一支辅兵，参加即将进行的征辽战斗。
“当时大伙都不知道，还以为招安后就可以各回各家了呢！”郝老刀叹了口气，继续讲道。“谁料é这回不用死在家门口了，却要到辽东去做孤魂野鬼。我当时正在武阳郡内置办粮草，听到เ秘密后立刻往回赶。却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消息不知道被谁提前透漏了出去，几位头领找孙九爷对质，他不得不跟大伙透了实底儿，却不肯认错。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为大伙好，咱们虽然可能战死辽东，祖宗和子孙后代却不会因咱们而蒙羞。”
“大伙又没受过朝廷什么เ好处，凭什么เ替朝廷卖命？谁都知道，辽东那地方有多冷，十个去了九个回不来！”杜疤瘌接过郝老刀的话头，恨恨地补充。“孙安祖说不过大伙，就想来硬的，用刀子逼着大伙跟他走。老张和我们几个实在没办法，只好先答应着，然后趁他不备一齐动手……”
然后，就是一场惨烈的火并。结果不用任何人再说，程名振也能想象得出来。当杀人放火成了习惯，人心便会越来越暴戾。一旦动起手来，便决不会彼此留情。随后，火并几乎也成了巨เ鹿泽群雄的习惯。隔三差五便要来上一场，入泽时间虽然短，程名振自己却亲身经历了两次。
“我不欠孙九的，也不欠李仲坚的。现在，他们都欠我的！”带着几分醉意，张金称恨恨地总结。“小九子，你好好干，给咱们绿林道混出几分出息来。老子做土匪怎么了，朝廷还不是一样明火执仗？他们抢就叫为国为民，老子抢，怎么就成了辱没祖宗？！”
程名振回答不了张金称的疑问，只好一边喝着酒，一边慢慢消化刚ธ才听到的故事。绿林道是条不归路，走上去就很难回头。师父说过的话好像一直在耳边回响，时时刻刻๑都没消散过。
不回头，难被官府所容。回头，难被同行所容。所以，等待绿林豪杰的最终结局只有死。人死了，就解脱了，恩怨是非一了百了。而现在的他，已经是绿林中响当当的大人物，洺州军统领，九头蛟程名振！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喝醉了。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席，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天亮后，张金称向大伙告辞。带着程名振赠送的金银细软和钱粮，召集了还愿意跟从自己的几百部ຖ众，迤逦向东北而去。
“二伯他着远处渐渐消散的小股烟尘，杜鹃忍不住轻轻摇头。她现在相信张金称不会再给大伙添乱了，却已经无法再让张金称留下来。
“等咱们打下巨鹿泽，还是想办法劝他回来安顿吧！”程名振知道妻子心里有了悔意，小声跟对方商量。
回，杜鹃没有质问他巨鹿泽由谁来掌控的问题，咬了咬下唇，温柔地答应。卢方แ元实力不大，只要时机得当，洺州军几乎ๆ可以一战而定乾坤。
夫妻两个ฐ秘密筹划，准备着将巨鹿泽夺回来，让张金称可以有一个ฐ地方แ容身。只是，没等他们完成这个计划，外界突然传来了有关张大当家的最新消息。
在一次遭遇战中ณ，清河县丞杨善会活捉了张金称。将其绑在木桩上，处以极刑。据说，刽子手足足剐够了七百多刀，张金称才得以断气。当时围观不下万人，争相以吃一口张金称的肉为荣。
第三卷《猛兽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