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也早就看到程名振，命人停住马车，大笑着走了下来，“咱们自己人之间就别来这套虚头八脑的东西了吧！你应该知道，孤之所以晋位称王，只是为了早ຉ‘定秩序，明号令’而已，不是拿来跟自家人摆谱的！”
窦建德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受了他一礼。然后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着摇头：“你啊，年龄不大，怎么说话做事跟个小老头似的。好了，好了，过场走完了。咱们进城去吧。孤打早晨到现在一口热乎水都没喝上，肚子早就饿瘪了！”
因此，在指点伍天锡等人同时，罗成对程名振的关注就格外多一些。总想着让对方能持槊冲阵，配得上外人对他“文武双全”的评价。程名振却不愿意多学，委婉地谢道：“所谓‘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槊ຂ！’，我现在开始学起，到了两ä军阵前，可不正应了那句‘插标卖首’的话么？不如学点儿简单的，不求伤人，自保就足够了！“
说着话，他便丢下长槊，在兵器架子上捡了根硬矛，劈手折去四分之ใ三，只留แ下五尺长左ุ右的一段，比划着讲解，“马上兵器不能太短，太短则ท易被人所趁。但单手用，太长又失了灵活。因此刀得根据你的身量重过，无论轻重，用着顺手最好。”
窦红线的亲兵也非常奇怪，在山疗伤时，他们可从没见到เ罗成如此高兴，如此平易近人过。即便对着郡主小姐，这小白脸也始终尊敬中透着疏远，何曾向待程郡守这般，恨不得在马就勾肩搭背来？
众侍卫答应了一声，笑着散去四下寻找。去了很久，却始终没人回来汇报。罗成有点心焦，看了看程名振，低声试探道：“这附近安全么？春天时，会不会有猛兽出没？”
奇了怪了。罗成心暗道。别人吃得，自己当然也该吃得。带着几分赌气意味，他又掰一块菜饽饽，慢慢放进嘴里。这回有了准备，苦涩味道没有立刻刺激得嗓子痒，但是也不好受，如同一把硬刷子般沿着牙龈和两腮游荡。不过忍住了初ม苦涩之ใ后，青蒿香气慢慢占据了风，带着点春天绵软，让人呼吸不知不觉间慢慢轻松。
“公子得啥，老儿不懂！”刘老汉正端着一盘子去年晒干柿饼子，被罗成话得晕晕乎乎ๆ，眨巴๒着眼睛追问。
一边数落着，窦红线一边冲到เ虎尸体前，从腰间解下一个盛水的皮囊，尽可能ม地去收集虎血。“你看，你看，还剩下多点儿了。哪还够给你熬药用。好不容易才找到เ这么เ一头老虎……”
为了不想让对方难堪，程名振想了想，笑着提议：“虎血晒干后入药才能见效。这大冷的天儿，等你把它晒干得什么เ时候去了？不如跟我去平恩，我那里还有不少往年积攒下来的存货！”
“行，就这么说定了！”曹旦拍着胸脯答应。回头看看其他几个跃跃欲试的将领ๆ，他又迅速补充，“此外，眼下谁手里有带不走的粮食、布匹，也给程兄弟这边送些过来。他新า官走马上任，手里不能没点儿硬通货。”
“但窦天王那边…”有人担心大伙私下交割引发窦建德不快，小心翼翼地提醒。
所以，杜鹃并不认为程名振放弃襄国大总管之职的选择是一时冲动。也许他的确厌倦了刀头舔血的生涯，想过几天太平日子。也许他又感到了新า的危险，因此不得不提前一步做出了防范。谁知道呢？他怎么做，自己怎么跟着就是。反正自己看问题还没他看得清楚，不如闭上眼睛落得个清闲。
“三哥，你就安静一会儿吧，我觉得小九这么เ做没什么不对！”孙驼子却不肯买他的帐，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虎贲铁骑的损失大不大？李仲坚反攻入幽州没有？”调整了一会儿自家心态之后，窦建德低声追问。
“选锋营？”窦建德的思路一时有些跟不上趟儿，“该死，我怎么没半点儿印象？”
“嗯，有劳先生了！”窦建德轻轻点头。“眼下咱们军中人才太少，所以不得不让先生多辛苦些。日后若是在武阳、清河等地现遗贤，还望先生不吝邀其来大营一叙。即便不为ฦ了窦某，为了河北百姓重新า过安生日子，也值得他们出来看一看！”
读人必须ี投靠一个ฐ明主ว才能最终实现自己的价值。如今大隋已经摇摇欲坠，很多有才学的人都在等待出山的时机。宋正本相信，自己้选择窦建德是正确的，也希望能将自己的选择推荐给昔日的知交好。
同样的问题落到เ宋正本眼睛里，就完全没有了难度。“武阳郡我军必须ี拿在手里，否则ท日后肯定要受其擎肘。此乃问题的关键所在。至于元务本的信，谁能证明已经交到了主ว公手？”
“只要主ว公心里明白，末将不在乎外人说三道四！”程名振赶紧表白，对宋正本的机智深表佩服。一句没收到เ信，责任就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反正窦家军又不是瓦岗寨别部，李密的实力再强横，难道还敢到เ窦建德的老营来追究不成？
目睹了窦建德入城后这三天多来的表现，大伙原来的那点儿毫无基础的共识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与此同时，很多人心里都涌起了一股当受骗的感觉。如果早知道窦家军如此守规矩，大伙又何必凑钱帮着杨善会养兵呢。早让窦家军打进来一天，早就不活得那ว么辛苦了。每日累死累活难得温饱不说，哪天稍不留意被官府寻了错处，就有可能家破人亡。即便窦建德目前的行为都是装出来的，至少他为人还算厚道，不会因为一文钱的小错儿砍大伙的脑袋。注1
杨善会是在城破之ใ日被窦建德亲手活捉的。当时他发现已经无力回天，便生出了玉石俱焚的念头，带着二十几名死士冲下马道，直扑窦建德的大旗。没等走完预计路途的一半儿，死士们就被人海ร吞没了。杨善会手刃数人，精疲力竭，这个时候，却发现围困自己的喽啰兵全退了下去。
“窦天王还让我给将军带话，今天奉命严肃军纪的是程名振。他对弟兄们都不熟ງ悉，所以一旦ຆ无意中ณ有所得罪，将军千万别往心里去！”抢在杨公卿继续飙之ใ前，阮君明再度提醒。
想明白这些，杨公卿的命令立刻๑变了，“进城之后，都给我长点儿出息。该分给你们的，过后一文不会少。谁手贱乱抢，可别怪我不罩着你们！”
看到他这般模样，窦建德知道他心里不服。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镇远不要这样，咱们现在以争天下为目的，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放过他们几十号人，可以让弟兄们少些伤亡的话，给他们一条活路未尝不可。况且今后日子长着呢，他们不再作恶，咱们自然管不到他们。他们如果还是不知收敛的话，你再砍他们的脑แ袋也不迟？”
“杀人要依照ั国家法度。他们既然投奔了主公，便是主ว公的臣民。国法为大，即便主公自己，也不能ม乱之！”宋正本很不识趣，得了便宜还继续紧逼。
孔德绍领教了年青人的厉害，也不敢再蓄意欺瞒。笑了笑，低声解释：“类似的话，其实宋兄曾经跟天王提起过，天王也有恩威并施ๅ的意思。只是今天一大早，曹旦就嚷嚷着要杀光城里边的人，以儆效尤。所以最后才折衷成了现在这般结果。以将军的慧眼，也应该看出来，如今很多事情天王他也不能一言九鼎。凡事都得一步步来，有商有量的，大伙才能劲往一处使！”
“将军过奖，将军过奖！”孔德绍偷偷喘了口粗气，连声答应。他今早ຉ听说昨夜窦建德、宋正本和程名振三人喝酒喝到เ后半夜，心里边拈酸吃醋，所以才主动请命前来送信。本想着找机会挤兑一下程名振，却没料到挤兑人的机会没见着，自己差ๆ一点儿栽在年轻人的手里。\
“不必，他们只是跟我来拜谢主公，顺ิ便请缨攻城而已。\既然主ว公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就让他们先回去待命吧！”程名振摆摆手，笑着替弟兄们拒绝了窦建德的好意。窦家军的日子过得实在是紧ู巴巴๒，他没必要再给人添麻烦。否则初来乍到就被人看见开小灶，很容易引起同僚的排斥ม。
程名振拱手领ๆ命。转身出帐吩咐人去执行。将王二毛等人送走后，他又赶紧转了回来，洗耳恭听宋正本的教导。窦建德“赐”下的酒宴果真如他事先说的一样简单，不过是两荤两ä素，外加一坛子浊酒而已。饶是如此，依旧让三人吃得大快耳颐。
窦建德看得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宋先生今天心情看样子不错么？以前我手下的人你可是见谁奚落谁！”
窦建德眼睛闪了闪，呵呵而笑。今天对他来说算得上双喜临ภ门，首先，程名振能主ว动请缨，说明自己连日来的努力颇็具成效。这第二个喜讯么？宋正本既没乱摆架子，又难得没开口乱数落人，说明这个酸书生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变相承认了自己้的主公地位。\
“不说了，不说了。你这小家伙太客气，客气得让老窦我头疼！”窦建德连连摆手，受不了程名振的热情。“来，咱们进城去说话，日头有点儿毒，大伙都渴得要死了！”
这回，窦建德没有客气。而是非常赞赏地四下张望，同时双拳紧ู抱，向弟兄们还礼。王伏宝、窦红线，还有窦建德麾下的干文武，如刚刚投靠过来的大隋饶阳县令宋正本、景城丞孔德绍、平昌县主簿凌敬、窦建德现任妻子的哥哥曹旦ຆ、悍将高雅贤、阮君明等，也跟在窦建德身后陆续穿过洺州军队伍。
“那ว我可不敢！”程名振赶紧ู摆手，大声表白，“我初来乍ๅ到，寸功未立，怎么เ能奢望如此高的职位？窦天王看得起我，让我当个县令就足够了。这些年天天打仗，能有个机会安顿下来，踏踏实实做点儿事情，我就心满意足！”
“骗你做什么เ？”程名振坦然而笑。他知道王伏宝虽然人很聪明，却是个ฐ直来直去的性格。如果自己้不把话说清楚了，日后他极有可能跑窦建德面前替自己้讨要“宰相”的官职来做。那ว样的话，恐怕引发的误会就大了。不禁会影响到自己一个ฐ人的前程。
“窦大当家说，咱们都是活不下去的穷人，断然没有再去欺负穷人的道理。所以，要他出头也行，但今后豆子岗内所有营寨，都得遵守他的三不抢规矩。此外，他还规定，今后大伙共同进退。他带着我们这些亲信弟兄冲在最前头，其他各营各寨必须一步不落地跟着，有谁未战先逃，大伙回过头来就一块收掉他。”
这几句话就有些绕口了，王伏宝比比画画ฑ，却始终没能将窦建德的本意复述清楚。程名振听得心有戚戚，用手指蘸了些酒水，在桌案上胡乱ກ涂抹，“窦大当家的意思应该是，官府也是人，咱们也是人，都有资格好好活下去。他们没理由á一定将咱们赶尽杀绝，咱们更不欠他们什么，不比他们矮半头！”
“他，他们把架势都拉好了！”王德仁根本没听出屈商的话里想表达的是什么เ意思，昏头涨脑แ地回应。
“那，那我干脆直接扑过去？！”王德仁胆气一壮，试探着询问。
只要这目光不变，刀山火海又能ม如何？
她就是一树花，将自己้最美艳的一瞬向他绽放。让他无法视而不见，见到之后便无法不目眩神摇。
“是啊，可别毁了您女儿女婿的家业！”张猪皮跟杜疤瘌原本就混得很熟ງ，没大没小地调笑。在他印象中，杜疤瘌可从没主动援救过任何江湖同行。这回突然转了性，拼死前来救助清漳，不是为ฦ了护住女儿跟女婿的地盘又是为了那般？
“疤瘌叔，那还不得把你吃出了声！”另外一名校尉正好经过，扭过头来替张猪皮助阵。
基于上述打算，他没有对清漳城攻得太紧。另一方面，围城打援，以逸待劳乃善战眼里的上上之策，留着点力气对付仓促赶回的程明振，总比将弟兄们的性命都消เ耗在一座弹丸ฤ小城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