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像吃了无数吨化肥，日日呼啸着猛长，一是往高处长，二是往横里长。十几年前，南京的金陵饭店刚建起的时候，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楼，引来天南海北的人参观，引出无数的敬畏和感叹。但现在提起金陵饭店，会有人嘲笑说：什么玩意儿！一座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惊回，离天三尺三。人们兴高采烈地走进半天空的房间里，就像鸟被关进笼子里，一格一格一层一层的，区别仅在于每人配了一把钥匙。从高空俯瞰，城市烟云缭绕，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隐现其间，端的如处仙境了。
但城市人渐渐感到了某些不妙，生活在半天空，还是上不了天，所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缭绕在城市上空的烟雾不是五彩祥云，那气味实在不好闻呢。在城市生活，有一百种好处，就有一百种坏处。城市最大的好处是富裕，最大的坏处是污染。城市本以为ฦ铺上水泥路面，大地就不存在了，本以为有了高楼大厦，就不再需要大地。城市几乎忘记了，大地是城市的本源，是城市的祖先，只有大地才能托得起它沉重而庞大的身躯。
爱知县文化艺术中心是一个气派而庞大的建筑，内有全套的现代化设备，到处富丽堂皇。落成典礼上不仅有当地的头面人物，还邀请了许多国家驻日使馆的文化参赞。晚上有鸡尾酒会和音乐会，都搞得很有模样。但我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尤对鸡尾酒会时日本人的礼节很不理解。大家端着酒杯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互相打着招呼，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满面笑容，外国人倒不大拘泥礼节，穿着也随意。日本主人都是清一色黑色燕尾服。他们之间说话，面对面站着，边说边不停地鞠躬，一躬就是九十度，一个ฐ刚抬起头，另一个又鞠下去，没完没了。看着累็人。平心而论，日本人是有教养的。姑娘说话像猫一样，脆脆的甜甜的。男ç人则ท礼貌而周到，尽管你很难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เ。日本人之间的交往，显然不像中国人那么富有人味。在一个ฐ依法治国和物欲横流的国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清淡而又刻板的。中国几千年遵循的是儒家以德治天下的原则ท，人味是重了，但“人”却又坏了许多事。这是个怪圈。世间事怎一个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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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他自己记错了吗？不像。因为ฦ他的慌乱而尴尬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知道自己在撒谎。但何必要撒这个谎呢？一个茶蛋，值什么？而且，凭一个作家的直感，我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决非时下那种浮浪子弟，更不是什么坏人。相反，说不定是一位老成持重的优秀青年，或者是一位先进工作者。
我真为他惋惜。
六十岁以后，基本上是社会生活的旁观者，心态渐趋于平和，也是回忆最多的时候，回忆一生，回忆事业，回忆相关的人事，有欣慰也有懊悔。年轻时心高气盛，拼搏奋斗ç，难免和人磕磕碰碰，甚至结怨成仇。到了七十岁，才终于把这一切看轻看透：人生就是一个过程，何必呢！于是天高云淡，豁然洞开一个新世界ศ。七十岁的老人，应是半仙之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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