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凉,别出来。”
如鸳看了看窗台上的沙漏:“时辰还早,世子妃再睡一会儿?”
秦嬷嬷在旁欲言又止,昀郡王瞧了一眼:“有什么话说便是。”
昀郡王不在意道:“你是王妃身边的老人了,既觉不妥,提点年轻主子几句也是应当的。这也是小事,我看周氏不是那等张狂之人,必不会怪你。”
绮年看了看郑少夫人,她跟这位世子夫人是第二次见面了,算算离着冷玉如出嫁已๐经一年多了,这次再见,不由得她不吓了一跳:郑少夫人比一年前更瘦了,脸颊๐上简直已经要找不到肉,眼睛微微陷进去,显得格外的大;细细的脖ๆ子支着厚厚的头发,似乎动一动就要折断。不过她的精神似乎很好,脸颊上还有两ä团红晕,眼睛也很亮,倒像是比从前多了点活气的样子。
绮年立刻感觉到赵燕妤冷冷的目光,显然,恒山伯夫人把她摆在县主前面,又惹得县主不悦了。不过在人前赵燕妤还是装得不错的,除了盯着绮年的目光冰冷之外,对谁都还是带着点笑意的。她和赵燕好照例又穿着相似的衣裳,只不过一个ฐ是洋红色,一个是银红色,衣裳料子也有所差异。在外人看来,郡王府真是妇慈姑孝,姐妹情深。
“世子妃,这时间是不是稍微晚了点儿?”如鸳看着园子里浇花的扫地的丫鬟婆子都做完活儿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如鸳有些惴惴。绮年昨日归宁回来,就叫她到เ丹园来问,明日几时来请安为好。当时姚â黄略一迟疑就说了个时候,可是那是因为ฦ昀郡王昨晚要歇秦王妃屋里,倘若儿媳妇来请安撞上公公,这不大合适。昀郡王此最讲规矩,本从不过问后宅的事,男ç主外女主内分得最是清楚,这公公与儿媳妇之ใ间自然更要避嫌。即使秦王妃这样的是他心尖上的,外头的事也是轻易不与她讲的,更不必说如那ว些官宦家一样搞什么“夫外交”。
赵燕恒微笑着在凳子上坐下,眼睛只在绮年身上扫来扫去。为了方便替他服务,绮年脱了袄裙,上头穿着窄袖牙白纱衫,下头穿桃红色散脚裤,纱衫里头隐隐露出大红色抹胸的轮廓。十六岁的少女细腰长腿,胸前像藏了两只小兔子一样,,脸颊晕红如同花瓣儿一般——赵燕恒迅速把眼睛移开,以免自己现在就控制不住做点什么เ。
赵燕恒光着膀子坐了半晌,发觉妻子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不由得干咳了一声,刚想说话,就见妻子像被惊着的小兔子一样,嗖地转到自己้背后,接着桶里水响了几声,后背就被一块温热的帕子按上,从上到下地擦拭起来。
如鸳和如鹂立刻应声退出去,清明站那里迟疑了片刻,看赵燕恒没有丝毫表示,也只得怏怏退了出去。到了门外,如鸳已经去拿了三百钱来,装一个荷包里笑盈盈递给清明:“清明姐姐,这是世子妃的赏。”
如鸳笑笑,并不强要她接着,只回手递给了如鹂道:“回头给小丫鬟们散了吧,就说这是世子妃赏清明姐姐的,姐姐厚道,请她们买糖吃果子。”
“世子爷。”绮年笑盈盈回头看赵燕恒,“我这几个丫鬟初来乍到的,连门在哪边都没摸清呢,世子爷派个人给她们指引一下可好?”
昨夜虽是洞房花烛,但赵燕恒装ณ病不能圆房,夫妻两个连中ณ衣都未曾脱去,倒好收拾了。赵燕恒洗漱之后,就靠着床坐着,看如鸳给绮年梳头。清明见他眼神专注,不由á得抿了抿唇,端了盆子悄没声退了出去。
“二拜高——”司礼的声音陡然断了线,接着是一片惊呼:“世子爷!”
“王爷,这不成礼怕是不吉利——”秦王妃也跟着走了过来,一脸的忧虑。她今日穿着正红色绣金线鸾鸟的衣裙,头戴六尾凤钗,整个大厅里的光彩似乎都集中了她这里:“不如还是叫二少爷代行罢。”
永顺伯?绮年一怔,低声问:“伯父与永顺伯相识?”走了这个关系得的缺吗?
绮年想起永顺伯要挑一个妾室的话,忍不住看了看林悦然——总不会是永顺伯看中了林悦然?她,她可才十四啊,还没及笄呢!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出来,而且看林悦然是什么也不知道,也只能把担忧埋心里,大家说起话来。
蜀素阁这里学习气氛良好,松鹤堂那边也开始模仿。颜氏坐在炕上,跟阮夫人说话:“我在外头还有两间铺子,都给连波带了去。如今我也不好使唤老大,这些银子,你替连波好生置办一房家俱,到时候总要有一百零八抬才好!”
“正因县主的嫁妆多,连波若是少了,日后在妯娌๒和公婆面前怎生抬头?何况她是你外甥女儿,嫁妆少了,你也不好看相。都是记名儿的嫡子,怎好差得太多?”
肖侧妃越是这般说,昀郡王越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纠结——若秦王妃当真谨慎周全,又怎会这般贸然就定下了亲事?不由得更加的提不起精神,喝了一杯茶便起身离了荷园。
昀郡王抬了抬手道:“起来罢,这是要去哪里?”
郑氏心里明白,太后把她们小姊妹叫到เ仁寿宫里来,其实是有一点兴师问罪的味道的。毕竟吴知雯虽然声称是已有婚约不能嫁与永顺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吴家是不愿将女儿嫁与永顺伯才匆匆为她定亲的。永顺ิ伯是太后的亲孙子,自然看着什么都好,对吴家这种举动也自然不会喜欢。
“听说是跟自己้姑母家的表哥定亲了?”太后果然开始发难,“怎么最初听说是与上科的传胪定亲,后头又没成,这几时又跟表哥定亲了?”
“太太看,周家哥儿如何?”
“前次与韩家的亲事就是被她搅了,这次断ษ不容她开口,明日就立刻送到庄子上去。”吴若钊先发了一通脾气,才慢慢地道,“周家哥儿颇็有几分资质,只是这些年四处行商养家,不曾有多少时间细细地读书,故而做出来的文章还欠通透。然而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莫如行万里路,我这些日子与他细细地谈着,他对民生之事却甚是了解。夫人可知道,韩传胪在圣上面前得了青眼,也是因着他奏对之中言之有物,并非那等空谈之人。今上与前头先帝不同,每科策论必有国计民生之题,可见是重实务的。周家哥儿若在京城里住上两年,常与人探讨着学问,文章上中进士倒也不难。虽说名次怕不会太高,但日后为官,却不只看这应试的三篇文章。”
乔连章这下急了:“怎么是我姐姐的东西!明明是我从你院子里捡——”突然发现自己中ณ了计,当场变了面色,转头就跑。
“那姑娘,我们怎么办?可要去见阮家那ว——”如鹂好容易把不敬的用词咽了回去。
严å幼芳顿时气得呆了,乔连章啊呀一声,赶紧勒住马缰笑道:“真是抱歉,冒犯表妹了。这可怎么办?表妹要么เ回家再换条裙子?”
严å长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待要说乔๒连章,又是自己与他说笑打闹才致如此,若要不说他,乔连章明明是有意将泥浆溅到严幼芳身上。幸而周立年跟吴知雱从后头马车上下来,一见这情景,连忙上去拉了严长风的马缰,说着话给劝开了。严长风不能让妹妹们独自乘车回去,索ิ性托周立年向吴若钊说一声,自己圈马回头,护送着两个妹妹便走。
可惜赵燕恒不为所动:“抱歉得很,今日不曾带来,乃是另有一事想请姑娘相助。”
赵燕恒看出她的不情愿,无奈地一笑:“实不相瞒,此事当真只有求助于姑娘。我知姑娘素来睿智,眼界非普通女子可比——”
月白忍不住道:“能不能生,也还得看少奶奶的恩典。”若是正妻能生,不许通房生也是说得过去的。做人小妾的,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呢?
月白直摇头:“你若打着将来拿捏少奶奶的念头,我劝你还是息了这心罢,不要反倒惹恼了少奶奶。”
如燕一直在旁伺候,这时候才有些手软脚软地道:“姑娘,那,东阳侯府的那丫ฑ鬟——死了?”
如燕声音都有些发抖:“他,他会不会看见了我们?”
“嫁妆都抬进门了。”
顿ู时就听外头鞭炮又炸响起来,足足的响了半天。可是鞭炮声响完,外头反而静了。女客们不由á得都有些面面相觑起来,按说鞭炮响完,新า娘就该下轿了,什么迎门箭、跨马鞍、跨火盆,那都是热闹的事,外头看热闹的小辈们该闹破了天才是。虽则ท这是不是张家,但显国公府为怕不热闹,小辈们都出动了,加上来赴宴的人,万不该这样毫无动静。
如鹂端茶端水,又犹豫着道:“姑娘,今儿连章少爷身边的桃花来了,跟我说了好一会的话,话里话外的打听姑娘喜欢什么。”
“打听这个做什么?”如燕警惕起来,“你没有说罢?”
冷太太这一欢喜,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张罗着就让丫鬟们收拾东西要搬回冷家去。郑姨娘一肚子的憋屈,也不想多呆,拉着个脸说明日叫车来接太太,就径自坐了马车回去了。房里只剩下冷玉如和绮年二人,这时候冷玉如的眼泪才如断线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还有一句话绮年没说,张家同意娶恒山伯府的“义แ女”,就是想把与恒山伯府的关系维系下去,既ຂ然如此,他们对冷玉如也就不会太坏。这样的开头已然不错,至于今后——冷玉如论才论貌都不比郑瑾娘差,只要好生过日子,日久ื见人心,张殊自然知道她的好。
永安侯夫人邹氏年纪已๐经将近五旬,并不似一般贵妇们着意保养,身材略๓有发福,但面带笑容,那舒心劲儿自眉眼里流出来,自然的面色红润肌肤细致,衬着天水碧的褙子,明明是小姑娘们最爱穿的娇嫩颜色,穿在她身上,竟然也说不出的端庄温雅。
绮年也听说过。永安侯夫人出身世家女,嫁了永安侯之后主持中ณ馈,上孝公婆,下教儿女,夫妻举案齐眉,妾室安分守己,堪称京中典范。她的长子孟灿做了驸马,给家里娶ດ进一个公主儿媳,这本是不好相处的,可是永安侯府中ณ就硬是妇孝姑慈,挑不出半点不是来。她教导出来的长女孟湄出嫁后,也是颇有贤良之名。如今又有次子中了探花,任谁说起永安侯府,都少不得挑了大拇指道声好。
三个女孩儿次第退出,郑氏身边的丫鬟红罗忍不住小声道:“太太,怕是乔๒表姑娘又要回去向老太太哭诉了。”
红罗倒是想不明白:“您这又是何必呢?到底是老太太心爱的外孙女儿,且将来不过是老太太陪一副嫁妆的事,也碍不着您什么……”就算舅舅舅母要给外甥女添妆,也不过是百八十两银子的首饰就很足够了。
赵姨娘笑着正想说话,已经有丫鬟进来回事:“表姑娘,冷家姑娘来了。”
赵姨娘极有眼色,立刻收拾了东西,带着自己的丫鬟出去了。冷玉如由如鹂引着打帘子进来,绮年朝她脸上一瞧就吃了一惊,忙打发丫鬟们都出去:“这是怎么了?”
“……倒也是个ฐ有福的,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闷葫芦一般,偏有这造化。”吴嬷嬷喝了杯茶,叹道,“可见各人有各人的福份,强求不来。”
湘云也是个心直口快的,笑道:“论理这话我们不该说,只她就坏在那脾气上了。红绸不爱说话,性子又和软,难怪霆少爷喜欢。”
绮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听香说:“我还要跟舅舅舅母往许祭酒家去拜年,不能再等玉如了。等她回来,你跟她讲一声我来过了。等过些日子我们再聚。”
绮年笑了笑:“我怎么好劳动姨娘作陪呢?”姨娘两个字咬得略微重了几分。
孙姨娘垂泪道:“婢妾就这一个女儿,只求老爷重重的罚婢妾,不要责怪姑娘。”
孙姨娘低着头道:“若当年太太愿意,婢妾情愿让太太抱去养。”
颜氏心里一则ท以喜,一则以怒,既觉得孙女说了好亲事是喜事,又知道郑氏这是有意向她示威,真是说不出的复杂。因想着是乔连波的生日,不好总沉着脸,便勉强说笑起来。一时酒吃得差不多了,下了一挂长寿面众人吃了,这才散去。
吴嬷嬷斟上茶来,低声道:“伺候老太太是老奴的本分,哪里分什么年纪呢。”
心里有气,郑瑾不由得就笑了一声道:“世子妃也来了?不知世子身子可大好了?怎的不曾一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