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里也平静了好多。固然外头还有风浪，但已经基本转移了方向，不再往郡王府里冲击。于是各人都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加之年节将到，秦王妃又如同观音一般和蔼起来，魏侧妃也收敛了几分，看起来倒像是一团和气了。
绮年看赵燕恒收到这封信时嘴角挂着十分“狡猾”的笑意，忍不住问：“林秀书这秋痢不是自己得的吧？”
“胭脂为什么เ要吃药丸子呢？”绮年怎么เ也想不清楚胭脂ฦ自杀的理由á，现在看来果然不是自杀。
绮年点点头，也就把这件一时解不开的事抛开了。她的蜀绣铺子被封了，赵燕恒借着这件事把华丝坊捅了出来。幸而有安师傅提供线索，他们顺着绣娘生前短暂供职的那一家小针线坊、挖出了华丝坊的线索。
“你怎么……”绮年低头,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赵燕恒手上。哽咽着叫如鸳：“去烧热水，拿外伤药膏。拿干净衣裳、旧衣裳，厚软的！去小厨房立刻熬山药红枣粥来！不，要绿豆红枣粥，去去火气。捡清淡易克化的点心赶紧ู做四样来，三咸一甜，不能太甜！”
白露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被小满拉了一下：“我们去厨房吧。”将她一路拉进小厨房，才低声道，“没看见世子眼里只有世子妃么เ？你……”五六年的姐妹，也有些替她心酸，“还是另做打算的好。”
金国秀不再说话，两ä人就那么静静对坐着。风炉上的水渐渐生了蟹样的水泡，金国秀看着那水，缓缓道：“茶需好水方能出味，水亦要有火候，太嫩则无味，太老则ท苦涩。”
金国秀微微怔了一下，沉吟着看了绮年片刻。风炉上的水已经生出松花样的水沫，金国秀将银釜提起，水注入茶杯中ณ，顿时飘逸出一阵清香。绮年嗅了一下：“真是好茶。”蓦然间灵机一动，她抬头对金国秀一笑：“臣妇觉得怪有意思的，都说好茶需好水，可是等到水冲进去之后，这一杯却叫做茶，不再叫做水了。人人都只会赞声好茶，却无人会说这是一杯好水。”
立夏是赵燕恒身边四个小厮里功夫最好的，本来绮年叫赵燕恒带上他，赵燕恒说立夏不够机变，到เ了永顺伯的地盘未必有立秋立冬管用，所以叫他留在家里保护绮年。凡出门必是他跟着，进出递个消息也是他的事。
“服毒？她的毒哪里来的？自打那天回去之ใ后，她都见过什么人？”
绮年微笑道：“县主今日有事，不能来拜见两位伯母了。”其实是赵燕妤现在仍在装病中，昀郡王不许她出门；不过即使能出门，她也不愿来张家；再次，今日是秦采回门的日子，英国公府也正好借这个日子过来跟秦王妃商议娶赵燕妤过门的日期，所以赵燕妤反正是不能ม出门的。
张夫人轻咳了一声道：“淳儿，世子妃与赵姑娘来了尚未坐下呢，有话且过会儿再说。”
武园这里的事绮年统统都不知道。折腾这一天下来，她真是腿也站直了，脸也笑僵了，总算新郎新娘共入了洞房，还要去外头送客。好容易各家的马车轿子都送走了，正想扶着如鸳的手回节气堂去歇歇，就看菱花白着脸跑过来：“世子妃，世子妃！那ว套窑变釉的酒器少了一件！”
菱花几乎要哭出来：“奴婢亲手把那酒器收好，放到厨房里叫人擦洗的。没想到出去又收了一套杯盘，回来管擦洗的小丫鬟就说少了一件。奴婢收的时候绝对没有少，交到厨房的时候还特地跟管擦洗的一过数的。”
绮年瞧了一圈，没见郑瑾，不由得悄声笑道：“苏少奶奶怎么没来？”
绮年想想苏太太那样老古板的婆婆，也不由得有些背后生寒。这个时代婆婆跟压在头上的天似的，真要是事事都摆出规矩来，那日子确实的不好过。两ä人悄声说笑了几句，绮年便道：“如今我们那宅子也收拾好了，婆婆顾惜我离京这么久，说要择个日子叫我请人到家里顽ื顽。我想着将我娘从庵里接出来，再请上你和嫣儿去说半日话，只不知你肯不肯赏脸。”
绮年应了一声，在下首的绣墩上斜着身子坐了。大长公主ว又陷入了沉思，屋中无人理睬她，倒落得清闲。只可惜盏茶时分后，大长公主回过神来了，转头打量了绮年几眼，嘴角弯了弯，眼里却没笑意：“倒没想到是你做了世子妃。”
大长公主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绮年身上扫来扫去，半晌才道：“你倒是有福气的。”她自然知道秦王妃为ฦ什么替赵燕恒定下这门亲事，原想着不过是个莽撞的乡下丫头，如今看来，打扮起来倒也有几分世子妃的气派。
秦嬷嬷笑道：“香药闹起来倒好了，世子妃这嫉妒的名声可就传出去了。”
秦嬷嬷又不解了：“为ฦ何？这可是七出的罪名，即便不能休离，也好教王爷知道才是。”
这话惹得许茂云又捶打了她几下，方道：“我还请了张少夫人，一会儿得了空，你和韩家姐姐还有张少夫人好生说说话。”
许茂云抿嘴一笑：“这会儿怕已经到了。”
小郡主由乳娘抱着，在金国秀下首坐了，一岁大的小丫ฑ头圆胖胖的，其实还不能吃什么，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道道花团锦簇的菜。这时候听见了皇上的笑声，就抬起头来张着大眼睛往皇上那边看，乐得皇上指着给昀郡ຉ王看：“瞧瞧，知道朕说她呢。”
绮年看着也不觉微笑，目光一转，见吴知霞坐在下面，眼神羡慕地看着小郡主，不由得又暗暗叹了口气。
绮年心里凉到เ了底，答应一声，带着秦嬷嬷走了。进了节气堂就叫过几个大丫鬟来：“要操持二姑娘的及笄礼，王妃怕没经过办岔了事，特地叫秦嬷嬷过来帮衬。虽说过了及笄礼ึ嬷嬷就要回去的，这些日子也要好生安顿ู。嬷嬷年纪大了不能劳累，叫菱花跟着嬷嬷跑腿传话罢。”菱花是个ฐ伶俐的，比珊瑚嘴皮子来得利索，又不像如鹂容易嘴太快，让她跟着秦嬷嬷，也放个眼线盯着。
绮年忍不住好笑，看见如鹂的宽脑门儿就手痒，顺手戳了一下：“跟比起来，可不个个都是老实。”
这小屋里的对话，绮年自然不知道，她正忙着跟赵燕恒交流感情呢。食不言寝不语什么的，再是圣人训也不能ม听。这世界上哪还有比枕头风更好用的东西呢？同理，饭桌上只要不说得饭粒四溅，那还是很可以谈几句的。
“我不是这意思。”绮年认真地说，“我自然要配合你行动的，若是太高调了会影响你的计划ฐ，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这世上谁能不受气？你能隐忍那么เ多年，我自然也可以。”
颜氏看着这两ä人并肩而立。赵燕恒身穿大红绣寸蟒的锦袍，头戴白玉冠，眉眼清俊，满面春风，与绮年站在一起，宛然一对璧人，不由得心里百味杂陈，不由自主ว地一眼眼去看乔๒连波。
赵燕恒微微一笑：“老太太是世子妃的外祖母，自是应该的。”话虽客气，却带着明显的疏离，转头便向吴若钊夫妇笑道：“绮儿多蒙舅舅舅母眷顾，区区薄礼，还请舅舅舅母莫嫌简薄。”
绮年垂下眼睛，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之ใ前的事情她不能埋怨什么，可是采芝最后要如何安排却是她的麻烦。把人打发出去，似乎ๆ太无情了，可是就这么养着让人守活寡也不是事儿，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她不能对这些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无动于衷，就算是能ม整到她们，她也不舒服。
这本来应该是今天早晨做的事。绮年猛然发觉，她这个婚事实在办得是七颠八倒的。拜堂，没拜完；圆房，没圆成；给公婆敬茶，敬倒是敬了，却是公婆跑到新房里来接的茶；见小叔小姑，又一直拖到晚上。好罢，生活总不能一成不变，不然哪里来的乐趣呢？
秦王妃微笑着正想说话，绮年已经低了头笑道：“能在太后身边站站沾些福气，是小辈儿们求都求不到เ的，若站的少了，就是吃亏了。”
绮年欠身退回去在自己的锦墩上坐了，太后又与郑贵妃说起话来：“三皇子的正妃挑好了没有？这如今皇子府都在动工了，若是搬到外头去大婚，这宫里宫外的麻烦，我要看看孙媳妇也不方便。”
清明闷声道：“世子带着伤呢，她——”
清明沉默不语，径自外间值夜的竹榻上铺了床褥靠下。白露看着她摇了摇头，只得又叮嘱道：“可莫要再这般冒失了。”见清明不答，只得转身自去下房里休息了。
永安侯夫人笑道：“吴夫人的儿子是今科传胪，未来儿媳妇的兄长是上科传胪，这佳话满京城都传遍了，吴夫人的福气又有哪个敢说小呢。”说得韩嫣这么爽快的人脸上都红，借故躲到后头去了。两人客套几句，永安侯夫人略略用了茶，就动手给绮年开脸梳头。
猛然间外头鞭炮声大响，永安侯夫人笑道：“想是世子来迎娶ດ了。”知霏第一个坐不住，拉着姐姐们就要往外去。严同芳捉个ฐ空儿向绮年低声道：“我代幼芳向表妹赔个ฐ罪，愿表妹今后与世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夫人——”碧玺喘着气跑进来，“全福夫人来了，该给姑娘上头开脸了！”
苏姨娘听得两ä眼一翻就要晕死过去，忽听外头有人道：“请父亲宽恕姨娘一次罢。”却是阮麒走了进来，一进院子便往阮盼眼前一跪：“姨ถ娘今日举动大大不妥，只是她素来糊涂，姐姐看在我份上，莫与她计较太多，就让她在秋思院里建个佛堂诵经可好？”又转身向阮夫人磕头道，“母亲，今日是姐姐大喜日子，切莫耽搁了姐姐的吉时，请母亲饶过姨娘这一遭罢。”
这是什么话！绮年不由á得瞪了他一眼：“世子这是讽刺๐我呢？”
信你就有鬼了！绮年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把头低了下去。片刻之ใ后，却听赵燕恒淡淡说了一句：“不会有侧妃。”
琥珀一想也是：“若你留แ在府里，老爷太太碍着你是老太太的人，总不好为你做主，你还得求老太太去。”
琥珀也发愁：“那你打算如何？”
乔连波怔了一怔：“藕花……熬不过……”这事一出来，颜氏打藕花菱花时她吓病了，后来就是为ฦ自己的闺誉担心，再后来吴若钊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吴嬷嬷，她又一心只为吴嬷嬷和乔连章担忧，竟真的忘记了藕花和菱花。
如燕瞪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当初没有看住那个ฐ香薰，被章哥儿偷拿了去，哪会惹出这些事来。”
平日里还呼一声吴嬷嬷，此时却叫吴婆子了，颜氏哪里还会不明白？只硬着道：“老大这是做什么？”
这会儿事情已๐经被传到后头去了，吴嬷嬷自知逃不过了，索性一咬牙自己出来：“老奴在这里，大老爷有什么เ责罚，老奴全领ๆ了。”
“苏——公子？”苏锐，许祭酒的外甥，吴若钊相当欣赏的年轻人？
“别胡说！”这话可不是没出阁的姑娘能说得的，什么撞见，见了外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韩老爷沉吟道：“若这般说，其实许亲家处有个表侄，姓苏名锐，家里只有亡母，薄薄有几亩田产，时常还靠许亲家接济一二，但才学是极好的……”
韩老爷道：“只是许亲家与吴家交情已久，若有心说只怕早就说了……”
郑氏今日倒真不是有意来刺阮夫人的，笑道：“可不是，太后身子这一好，就想张罗着给永顺伯挑二房呢。”
李氏不禁道：“本朝律例是不能ม以妾为妻的，这——”
吴嬷嬷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不试试，怎知成不成呢？且又不费表姑娘什么，不过是说句话罢了。”
吴嬷嬷心里着急。依着她，恨不得颜氏马上就叫了绮年来，让她去与韩家说情。只是颜氏既说了这话，她也不敢驳，只得低了头。忽听外头小丫ฑ鬟报进来：“四姑太太家来了。”却是阮夫人笑吟吟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