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若钊的五十岁生辰也就只得悄无声息地过了，只自家亲戚来吴府吃一顿饭，几个至交好友悄悄送了份薄礼罢了。
“去丹园。”自从出了月子，规矩又要立起来，但凡出门，除了要提前几天向秦王妃报备一下，临出门了还要去丹园辞个行，虽然麻烦，但绮年不想让外人挑出毛病来，这些礼节上的事也就不得不照ั做。
张沁笑了笑，低声道：“也没有什么的。”吴知的亲事主要是李氏操持的，她不算怎么累，累็的是心。韩嫣比她嫁进来得晚都有了身孕，她却还半点没有动静，郑氏只有这么一个亲儿子，少不得要心急，加上前几日韩嫣那里又来了一封信，说身孕已经有七个ฐ月，一切都好云云，郑氏越发的想起自己儿子还没子嗣，她又是个脾ຆ气大的，难免嘴上就带出来了。
绮年当然看得出张沁是另有心事，不过张沁既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毕竟她只是跟冷玉如交好，跟张沁么――还是不要交浅言深了。因此只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转身去招呼别人了。
绮年被他逗得直笑，将他接过来抱在怀里：“固哥儿喜欢妹妹？”
固哥儿被打了一下手也没哭，只是把小手往身上蹭了蹭，又开始四处看着想抓东西。冷玉如吓唬他：“回去让你爹爹打你手板！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绮年低下头偷笑。其实这名字是她取的。赵燕恒憋了三天，拿出一大张纸来,ไ上头写了几十个名字,连他自己都挑花了眼。又要念起来好听，又要写出来好看，又要有好寓意，甚至还想到เ了不可太繁杂，以免女儿将来写自己的名字麻烦。如此一来，几十个名字都没挑出个中意的，最后还是绮年直接说了个品字。
“不许拿手戳孩子的脸！”李氏赶紧把吴知霏的手瞪回去，“小孩子娇嫩着呢，轻轻摸一下手脚也就罢了，万不可戳脸。如今天气渐热，定要防着生痱，还要防着蚊虫叮咬。女孩儿尤其马虎不得，若落下瘢痕可是一辈子的事。”终究是不放心，打发了吴知霏出去，低声问，“郡王爷是不是不欢喜生了个女儿？世子呢？”
“随便她们说。”绮年觉得肚子里的小东西又动了一下，连忙轻轻地把手覆在肚子上。这样一路马车颠过来，肚里的孩子似乎也不开心了，“你记着是谁就成，别ี理她们。”
三跪九叩罢，上头的娘娘们各自回宫，这边的诰命们又回了殿里，便有内监来传，让绮年和秦王妃去仁寿宫，太后召见。
“没有不许你见他。”昀郡王当着儿子儿媳的面不想呵斥秦王妃，但他心里实在是失望的。赵燕平自小聪明，读书颇็有章法，与多病的长子和好武的次子都不同。虽说他本人也好武不好文，但毕竟历朝都是文重武轻，好文显然更有前途。
“秀书与人私通还攀诬主子，打三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昀郡王看绮年一眼，“此等事不必张扬，在你院子里处置了便是。本是该打死的，权当为ฦ你肚里孩儿积些阴德罢。”
只是这心思才起，就被世子妃给生生打灭了。这醋坛子醋瓮转生一般的世子妃，根本不管她是谁给的，就径直将她扔进了针线房，当真当个ฐ粗使丫头用起来了。一辈子呆在针线房里有什么เ出路？且她针线上并不十分出色，精心绣出来的东西只怕根本没有资格送到世子眼前。即便是送了又怎样，就是那顶鸳鸯戏水的帐子被采芝毁了，世子与世子妃不也毫不理睬么เ？难道她这一辈子都要断送在这里，等到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连绣花都不能，便跟二门上那些看门扫地的婆子一般么？
出了节气居，她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几次偶遇倾尽所学，总算吸引住了赵燕平。只是万没想到，不过在小书房那么เ一次，竟然就有了身孕！三少爷尚未开口向世子讨要她，若这时被发现有孕，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可怜她吐过几次之后连郎中也不敢请，只敢趁着采芝请人诊脉时悄悄过来，让郎中替她把了把脉，果然就诊出了她最害怕的那个结果。
小雪忙道：“送过了。因林太太病着，林少奶奶又有身孕，也没有送螃蟹和酒，只送了重阳糕等四色点心，又送了十两银子的月例。再就是药铺那边已经说了，用的药全记在世子妃账上。奴婢看着歇了一夜，林少奶奶和林姑娘的脸色已好了许多，就是林太太这病，怕是难好。”
“谁看在未出世的孙子份上？”外头传来赵燕恒的声音，站在门边的如菱忙打起帘子，一众丫鬟们如今已经快成了习惯，看看房中ณ茶水齐全，便统统都退到外屋，留แ两个人随时备里头使唤就是了。
宫嬷嬷陪笑道：“王妃千万莫这样说，三少爷的亲事尚未定下来呢，王妃很该先为三少爷操些心的。节气居那边――”左ุ右看看，魏紫会意地出去在外头把风，宫嬷嬷才低声道，“老奴看着，那采芝倒可用用。”
宫嬷嬷笑道：“王妃，老奴这双眼睛看过多少人，不敢说十拿九稳，也是差不许多的。秀书那丫ฑ头，必是自小就训练起来的，若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乃ี至房中之术，必都是不差的，可是世子妃防得严，根本不让她露出来，她又有什么เ本事能留แ得住世子呢？”
大约天气实在太热，加上心中有事，绮年一路在马车里颠回郡王府，只觉得自己้中暑了，一阵阵的头晕恶心。如鸳如鹂扶着她刚进了节气居，就见白露等在门口，满脸焦急之色，见了她忙迎上来低声道：“采芝病了，这会儿烧得滚烫，奴婢请了大夫来诊脉，说是风寒加五内郁积。王妃也来了，这会儿正在屋里呢。”
白露低头道：“采芝从那日回去就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许人进去，后头到了晚上才肯吃饭。这几日饭倒是都用的，小丫头们以为没事了，谁知道今日天大亮了还没起身，进去看时已经烧得额头滚烫了。”
“不必多礼。”绮年立在树荫下，笑吟吟道，“三妹妹在国公府可好？”
绮年发觉了她的目光，含笑道：“怎么？你认得？这是王妃庄子上调上来的洛红――瞧我，真是糊涂了，你也是王妃的人，自然是认得的了？”
绮年伺候完秦王妃用饭，带着洛红回了节气居，就把小满叫了来：“这是王妃给的洛红，说是打一手好算盘。清明这一走，院子里少了个ฐ人，王妃这才让洛红来的。洛红刚从庄子上来，对这院子里的规矩怕是知道得不多，你且教她几日。”
小满一走，如鹂就忍不住了：“王妃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找了个跟世子妃长得有点像的丫头过来，还让世子妃带她出门，我呸！哪里来的小蹄子，也配到咱们院子里来当差？”
赵燕恒嘴角一弯：“这可要看汉辰你的本事了，若连心爱之人都不能求到手，这――”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周镇抚。
赵燕恒微微一笑：“其实不是让你带去，而是让皇长子殿下带去。皇长子妃与吴惠侧妃双双有孕，府里连侍女都不够用了，皇长子妃知道清明通些医理，向我借了她去，也好指点皇长子身边的侍女……”
果然小张管事也不吭声，周管事迟疑ທ片刻，抬头道：“小人或能买到三四百斤ภ，只是价钱上怕要比平日至少高出一成甚或两成，且――恐怕三四百斤ภ也不敷使用。”
小满答应一声，带着周管事出去了，绮年瞧着张管事：“端阳节间所用物件，还有什么未采买的？”
张殊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妻子身边，冷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细细地说。一家人闹成这样，成何体统！”转头又训斥ม听香，“看少奶奶脸白成这样，也不知道赶紧过来伺候！前儿大夫开的那宁神安胎的丸药呢？还不拿来！若是少奶奶有什么差ๆ池，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冷玉如气得面青唇白。张沁定了亲，二太太整天哭天抹泪埋怨，好像是她这个子没有多带着张淳出去走动才变成这样。这次满月酒，她主动提了要带张淳出去，现在又成了她的错。
白露又犹豫起来。绮年笑道：“你只管说就是。今儿你在这里说的话，断不会传到采芝耳朵里去，只管放心。”
“怕我多想？”绮年笑笑，“你现在不说，我难道就不多想了？没准还想岔了也说不定，不如你说出来的好。总归你在王府比我多呆了好些年，有些事看得也清楚。”
郑瑾冷冷一笑还没说话，外头一个婆子惊惶失措地跑进来：“姑奶奶，香雪她……她出了好些血。奴婢瞧着像是有身孕了……”
婆子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香雪肚子里若有孩子，自然是苏家的子嗣。这子嗣上是大事，所以才跑进来跟郑瑾回报。看郑瑾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一时不敢说话了。
姚â黄心想这才问到点子上了呢。眼一闭道：“并非是姑爷的丫鬟，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叫红玉的。”
“胡说！国公夫人的丫鬟怎会跑到姑爷的书房去？”秦王妃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阴了脸，“莫非国公夫人让她去伺候姑爷的？”毕竟阮麒不是阮夫人生的，也素来不得阮夫人的眼。没准就是阮夫人弄个ฐ丫鬟去离间小夫妻两个的！
“这么说你还是一片好心了？”绮年从前也真没看出来如莺有这样的胆子，“撺掇哥哥今年就下场，也是你说的话吧？”这个她没有证据，只是打听了一下自己้分析的。
绮年静静地看着她：“七太太身子差不是一日两日了，那ว边还有成年哥哥伺候着，便是真放不下，也可跟我商量着接进京里来。
此时二皇子的正妃丁意如带着陆侧妃也过来行礼，都要去仁寿宫问安。秦王妃少不得也要去一趟，于是一行人加上伺候的丫鬟们十几人都往仁寿宫走去。这里离仁寿宫实在不近，大概走了一半路程，终于看见前头来了几乘轿子，乃是来接她们的。
一阵混乱，众人都下了轿，见抬着柳侧妃的宫人们已经吓白了脸，金国秀过去把轿帘ຈ一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蹿了出来。秦王妃脸色一变：“不好，这是要小产！快，快召太医！”
林秀书面庞更加苍白，强忍着泪道：“是奴婢失了规矩，请世子妃责罚。”跪在地上，那ว身子如风中娇็花一般摇摇欲坠，真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如鹂马上接口道：“世子妃说的是，奴婢们回头就去安排，若什么เ猫猫狗狗的都要世子妃来教导，世子妃倒不必做别的了。”
小厮喘着气道：“回王爷，三皇子府报了丧，阮侧妃昨夜在佛堂自缢身亡。”
“嫔妃自戕可是有罪的……”昀郡王眉头紧皱，“确是阮侧妃自缢的？”英国公世子有那样的指责，阮侧妃这次的身亡必然是要做文章的。
秦王妃锐声道：“世子妃，王府家规，犯了错的婢仆都要到二门受刑！”
“那采芝呢！”秦王妃真是恨极。好容易有机会抓到绮年身边丫ฑ鬟的错处，又被采芝搅了。
“世子留下的几名侍卫，见儿媳头一次到เ外书房来，恐走错路，护送儿媳过来的。”
绮年微一低头：“是儿媳愚钝。”
立春是去派人探查绣娘的事了。安师傅看过绣娘的画像，一眼便认出来了，且将绣娘在京中这些年供职的绣坊都说了出来。立春立时带人去查了。
“那细作的罪名是如何扣上的？”
冷玉如闻言也不由得有几分感慨。郑瑾未嫁时何等的娇惯，如今一出了门子立时就被拘成这样，想来也真有几分讽刺，相形之下自己嫁到张家倒比她宽松得多了。
恰好此时小丫鬟们端上点心来，里头有一味咸乳饼，微微带着几分牛乳的腥气。郑瑾从前在家中时倒爱吃这种东西，只牛乳点心保存不易故而价格贵些，苏太太勤俭持家的人，并不许时常吃这东西，只有苏锐偶尔自翰林院回来悄悄带一点与她。这时见上了这样点心，便随手挟了起来，刚送到口边，忽觉得腥气冲鼻，未及放下已经转头吐了出来。
秦王妃也不由得滴下泪来：“待王爷气消了，我派人去悄悄地接嬷嬷回来。”昀郡ຉ王昨日一怒之下，直接将秦嬷嬷逐出郡王府，且不许再留แ在京城之内。秦嬷嬷无儿无女，一颗心只放在秦王妃身上，如今出去，秦王妃给了银子，又叫人买了婢仆伺候，只终究还是不放心。
秦王妃手不由得攥紧了椅子扶手，那木头上的雕花深深印入掌心，阵阵闷疼：“真是走了眼，原想着她那般急着除了紫ใ菀等人，白露那ว心思无人不知自然也容不得，竟想不到她不肯顺水推舟的……”
虽然郡王府这三位少爷看着彼此之间都不怎么亲近，但绮年还是发现了，其实赵燕恒对自己这个ฐ二弟还是挺想亲近的。想来也是，孩子总要有个玩伴的，他小时候大约也只有这个ฐ弟弟了，若不是魏侧妃天天脑子里就是嫡出庶出的区别ี，兄弟两个本该更亲热些才是。如今年龄长了，再要说什么亲热是不太可能了，但兄弟同心家族才兴旺，赵燕平是不可能同心了，那就不好再把赵燕和推远。
魏侧妃想不到绮年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倒有几分后悔。这套酒器从不见用过，究竟如何贵重她也不清楚，万一真的损坏了，不知到昀郡王面前求情是否有用……然而话已说到这份上，少不得硬着头皮应道：“世子妃只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