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粟娘笑道：“你这是拉人放赏，讨你们爷欢喜罢？”蕊儿和桂姐儿都笑了起来。比儿也不需齐粟娘开口，转身从枝儿带的包袱里寻出一对纽丝包金银镯子和一根织金兜索子，半叶也备好了三匹妆花缎，一对金珠耳环，待得董冠儿磕头请了安，两ä个丫头一起上前放了赏。
桂姐儿在身后撇嘴道：“若不是姨奶奶拉着夫人一起放赏，府衙里通判、同知两ä位奶奶哪里又会赏她？河道通判府里的奶奶何时又叫她唱过曲？”
齐粟娘和莲香都笑了出来，齐粟娘笑啐道：“我做新า娘子出嫁时，那ว一身红你是没见着，从里到外晃得我眼晕。便是打那ว以后，我也就少穿浓艳色儿了。从头到脚，这些都是我们家府台大人挑的，今儿出门前巴巴๒叫我换上，出去原是为了他的体面，我忍忍就过去了。”
桂姐儿站在一边哼了一声，“不说咱们爷带着董冠儿，二爷平日多偏着曹三娘，今儿却带上了徐二官，不过就是因着她萧管吹得好，能替他在席面上争脸么？听说双清班的金官都被盐商郑老爷包着带出了场，那ว丫头平日里眼里何尝有人？这会儿也想来争个风头，有杨小宝、梁桂林、大小陈三官、苏高三这些个红姐儿在，哪里又轮得到她？”
李四勤一愣，望着连震云，默默听着，连大河小心答道，“小的没查到有这回事儿，尤其是十四爷那儿，小的盯得很死，应是没有的。”顿了顿，欲言又止，“倒是太子爷那边……”
连大河悄声道：“宫里的公公传出来消息，太子爷鞭打了京里的八旗显贵。四阿哥查户部欠银的事儿，最后也是太子爷给搅黄了，惹得皇上极是不快……”
“八儿？八儿是你叫的么？！”连大河狠狠啐了他一口，“你没和她再睡，戴春林的脂粉、翠花街的饰、多子街的衣料又是谁给她的？色迷心窍的东西！你还正经拿她当个ฐ人看了！”
连大船嗫嚅着，极小声地求道：“大河哥，我看大当家当真迷着……迷着那人……将来只要她不点头，八儿……八儿她就不用进府里……大河哥，你帮帮我……”
连震看他一眼，“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十四阿哥留着她还有用呢，你想想，最后不还是宠着她么？再说——”冷冷一笑，“姓崔地一句话没说，他总比我们明白十四阿哥罢？”
李四勤慢慢在书桌边下，烦恼道：“京城里出来的消息说十四阿哥对她有大恩。现下又这样恩遇她。她出身低，陈大人越是升官，她越是得仰仗着十四阿哥坐稳正室的位。依她的性子，那能不回报一二？将来免来不了要和俺们做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大哥，将来要是有什么事，她来和俺说，俺怕俺没法子回了她……”
半叶还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桂姐儿冷笑道：“爷还能去哪？他不是说有孩子的房里热闹？如今就在那房里生了根了。可惜那孩子三灾八病的，小心受不住这福气。”
蕊儿强笑道：“梗枝姨奶奶身子不好。孩子也易病。爷多是要去看一看才放心地。”
陈搂着她，“我知晓你怕丢了我的脸面，你不会那ว些诗词文社的应酬，平日里无处可去，莲香明白你性情，不会拿这些来烦人你。只管放心和莲香好，周师爷说——”顿了顿，笑了起来，“若是遇上想搭话的生人，别理他，赶紧走开，回来和我说，我去教训他。”
陈演哈哈大笑。吻了吻他地面颊。“。三月里我一定陪你出去撑船。我在高邮时也会划竹筏子。咱们换了衣裳๙出去。不叫人看出身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莲香微微笑：“兜生包、高脚๐产盆、衣胞罐都备好了。”转头看半叶。“过十天。便开始准备蒸舍生羹罢。”
齐粟娘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á笑道:“你还真是个百事通。这般地事儿也打听了？”
“夫人。若是兴未减。午后我们可乘画舫去北郊虹桥赏秋。这会儿满城地人怕是都涌ไ过去了。”莲香见得连震云果然未恼怒。已๐是安心。满脸欢喜地说道。
连震云若是在。莲香等人必是拘束。便是她也不敢当着连震云地面把船帘儿揭开了看景致。让他地一群老婆被人看了去。哪里还有半点乐趣？便笑道：“闹了一上午。你也不乏？我可是没法子和人去挤了。人多眼晕。你让我回去歇会儿。咱们日子还长着呢。”
比儿这会儿才看见。蕊儿身边站着一个眉梢长着红痣地标致美人。衣着打扮皆和蕊儿一般体面。知晓她便是叫桂姐儿地侍妾。那桂姐儿满脸委屈。却不敢说话。只是不着痕迹盯了她一眼。
比儿应了。半叶揭帘送她出门。走出院子。隐约听得里头莲香道：“爷。妾身让人摆饭上来……”
不过三四日。陈演和齐粟娘所乘官船过了扬州城钞关。经了漕河直入城内小秦淮河大码头。齐粟娘走进前舱。便听得一阵锣鼓喧天。远远从舱窗里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陈演在前舱与周助说话，见得齐粟娘满脸诧异，走上前去，看着身穿石青色官袍的人群，无奈苦笑指点道：“扬州府下辖二州六县，再加上府里佐，这些官员已是不少。还有河道属官、漕司属官、扬州河标绿营千总麾下，或还有盐司的同知、副使……”又指着另一片身着锦服华袍的士绅道：“那些都是本地盐商大户，不说总商和窝商、运商，便是场商，怕是远在东台县的也赶过来了。”顿了顿，“倒没料着他们来得这么齐全……”
齐家族长齐贵看着齐粟娘。强忍着泪。“粟娘。咱们齐村除了一百来个光人。半点都没剩了……”
陈演听得此人如此义举ะ，又有先见，大是敬佩，连忙上去见礼ึ。众人拥着陈、周两人一起进了庵门。
齐粟娘惊一跳，“比儿，你这是预备着……”看着比儿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这雨，看着比七年前那一场还要大……”
“确实是比那一场要大。“语气中ณ慢慢带了些淡淡“奴婢就是那ว一年为了埋葬父母，自卖自身，做了奴婢地……”见得齐粟娘转回头一脸惊讶，不由怪道：“奶奶……”
陈演叫齐粟娘在船头坐着，自个儿先下了驳板，要去和挑夫商量搬行李，就听得有人叫道：“姑奶奶，姑奶奶。”
伏名看了陈演一眼，见得他一身细葛布月白长衫，腰上的绿平绒缠带分明是齐粟娘的手艺，连忙打了个千儿，“这位必是姑爷，小地伏名给姑爷请安。”
齐粟娘回头看他，“怎么了？”
齐粟娘卟哧一笑，“你就担心这个？我平日里像个官迷么เ？”伸手推了推陈演的脑袋，“走开，你好重，快过来穿衣裳，小心着凉。”
齐粟娘谢了恩，脚颤颤地爬了起来，低头站着，康熙待要说话，一眼看见黑漆四方桌上地泥模，抬步走了过去。
齐粟娘拼命回复四年前当奴才的精神状态，恭恭敬敬答道：“回四爷的话，外子奉两江总督之命，至扬州府恭候皇上南巡ำ圣驾。”
齐粟娘微笑点头，“请月钩儿姑娘进来罢。”
月钩儿早听说了县台夫人的诸般厉害，却不放在心上。她只想着齐粟娘是嫁出去的姑娘，又是齐家养女，齐强虽是让着，不过也是看在她嫁了个官家，看在县大老爷的面上罢了。她自忖凭容貌身子已是拿住了齐强，平日对她千依百顺。过几日又要和齐强回京城。这位姑奶奶既不是主母，也不会长在跟前，便把桂姐儿地教训当了耳边风，不大把这位姑奶奶当回事儿。
蕊儿与梗枝上来见礼，又引着桂姐儿拜见，桂姐儿心里怀着猜疑，寻着机会着实打量县台夫人几眼。只见她不比莲香大上多少，容貌一般的出众，只是身形高挑修长，衣着华丽，眼神虽是灵动，举止却沉稳，看着竟是比蕊儿还要精明几分，想着她在皇宫里头见过大世面，又是正经地官家命妇，便不敢寻机刺探，只是上前磕头敬茶。
齐粟娘细细打量。
连震云心中恼极，猛然站起，咬牙瞪向榻上之ใ人，怒道：“妇人若是尽礼ึ，有些烈性也罢了。你既与男子私相授受，暗约=:面，本非守礼之事，但不如你意，翻脸时却是这般狠毒。你——”气极说不出话来，喘了半会地粗气，方道：“那晚——那晚我也未想强着你，否则ท我还会怕这支钗儿？不过怕你与我合气哭闹，方แ才离开。”说话间，胸膛连连起伏，显是气恼难平，“你每回见我，哪一回不带这钗儿？原来你就一直防着我，以为我连震云就是个无耻下流的卑鄙之徒——”说到此处，一眼看到床前白销罗绣鞋上缠绕的五彩鸾绦，猛然怔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再看到เ她衣散裙乱，鹅黄抹胸半松半褪，露出大片粉嫩嫣红，连震云双手越握越紧，到เ最后狠跺一脚，一把拾起鸾绦，低头掩衣，用鸾绦系好。
连震云冷着脸，气冲冲走到凉卷棚门前，一把扫开帘，沿着石径一路冲回了前院。连大河在门口守着，远远见着他脸色铁ກ青，知晓出了岔子，不敢在此时上前，避了开去。
齐粟娘看着连震云，他客气问候，又是身为客人，不能ม得罪于他，只得自我安慰，他对莲香尚算用心，平日里也讲礼数，不过是这世里男ç子的性好渔色的毛病——勉强点头笑道：“大当家府上的吃食甚是爽口，午间和相奶奶用了一些酒，妾身失礼ึ了。”
齐粟娘点头，“几日未见兄长，想去探看一二，大当家，我哥哥可是在二当家房中？”
齐强一听大喜，拉着李四勤就要去码头，连大河看他们离去后，低声道：“小的看相奶奶地口气，夫人是打算来帮着打理亲事，多半是要日日来的……”
清河坛口正堂后是一座两进院落，与胭脂ฦ巷云典史府上一般的格局，前后两进夹一个花园子。
连大河连忙点头应了，齐强笑道：“连老大地大喜日子，县里必有不少女眷来贺，可是委了云府里的相奶奶打理？”
齐强知晓连震云嘴里的“她们”是他两房侍妾，便也不在意这些女眷往来之ใ事，笑着伸手接过描金红请柬，道：“我妹夫家里这几天不用去，汛期快到เ，他昨日奔高家堰上巡堤去了，怕是要四五天后才回，”
齐粟娘慢慢从茫然中ณ清醒过来，死死咬着牙，费了全身之力，掩盖住满腔的愤怒，压住跳起痛骂的冲动，慢慢站起，也不看连震云，缓缓说道：“她现在在何处？”
齐粟娘僵硬着身子，半闭着眼，不忍多看。房间里回荡着细细碎碎地哭泣声，一时低一时高，凌乱ກ无比。就像齐粟娘的心，也像，莲香自己无法掌握地，往后地日子。
连震云笑道：“大人辛苦，这后头有几间睡房，何不进去歇歇。”
连震云先来看女人，原就有这个意思，见这差官知趣，连忙起身，送着盐府差官带着两名女子去了。
齐强长长叹了一口气，连震云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去坛子里也是一样，使人把她们招进来就是。”顿了顿ู，“只是必不能让你妹子知道，否则我可不敢惹你，你就做两月和尚罢。”
安生笑嘻嘻地道：“大爷放心，小的必不说的，只是姑奶奶可是县台夫人，正是地头蛇儿，哪里又会不知道，大爷与其藏着，还不如和姑奶奶说开了，十天半月地玩一回，说不定姑奶奶就准了。”
安生连声谢了，齐粟娘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又道：“这一年你大爷在外头，可有遇上中意的良家女子？或是有意从良的红粉知已๐？”
齐粟娘欢喜道：“什么เ地方的姑娘，模样性情如何？你给我细说说。若是他看上了，我立时托人去求亲。”
“回爷的话，理儿姐姐熬了肉粥奶奶在厨房给爷做藕粉丸子，好伴着一块儿吃呢。”枝儿将热水放在六脚脸盆架上，一边端起昨夜地残水，一边回道。
“她昨儿不是累了么，怎的一大早就去做这些。”陈演说着，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起身取过衣架上地尽是折痕的杭缎长袍，胡乱穿起。
枝儿倒水回来，连忙从衣箱里取出干净衣裳，“爷，奶奶说你昨儿喝了酒，那ว衣裳沾了……沾了些灰，让您换一身。”
陈演低头看看，长袍上落了点点酒渍，还有嫣红的脂粉印儿，顿时红了脸。他连忙脱下长袍卷成一团，左ุ右看看，待要寻个地方藏起枝儿捧着干净衣裳走了过来，正看着他。陈演尴尬一笑，只得将脏衣递了过去，接过藏蓝茧绸长袍抖开穿起。
陈演怔仲不安，一边出神一边用猪鬃、青盐刷了牙，香皂洗了手、脸，看着理儿将肉粥、藕粉丸子、双黄咸鸭蛋、酱菜端了进来。
陈演坐在桌前，看了看门外，小心问道：“奶奶呢？她怎的不来吃饭？”
理儿笑道：“爷，前几日爷不是说过中ณ秋时吃月饼要换个ฐ新鲜花样么？连府里昨儿晚上送了些吃食，里头有一袋子胭脂ฦ米。奶奶想着把这胭å脂米磨成粉，看能不能做月饼粉。”给陈演舀了粥，放在他面前，“奶奶让爷自个ฐ儿吃，吃完赶紧去前衙理事呢。”
陈演暗暗松了口气，听得外门梆声响了第二轮，一面急急吃粥，一面欢喜笑道：“你和她说，我那ว就是顺口一说，中秋还有四五日，不用着急，吃什么都好。”几口把六个藕粉大丸ฤ子全吞了下去，站起身来，枝儿服侍他换过官袍，他抓着官帽便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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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上80了，今天到90，今天就加更。粉红啊，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