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有荣站在十四阿哥身后，看着宋清领着翁白，齐粟娘领着比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不禁咋言，“那小子胆子还真大……”
傅有荣低笑道：“十四爷门下的奴才，又有谁敢教训？”
爷们席上个个愕然，三庆园的戏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掩着嘴道：“回十四爷的话，李奶奶说，漕上各位当家的新纳了小夫人，又带着来游法源寺，正是戏里的张生遇莺莺小姐。齐奶奶说，这里里外外虽是不缺红娘，却是太多了些。沈奶奶——”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沈奶奶正说只缺了个知客僧，法源寺的知客僧不就来了？”
罗世清、孟铁ກ剑俱是笑骂，狄风如、宋清、连震云各人身边的偏房姨奶又笑又嗔。那知客僧捧了一漆盘新翦下的月季、丁香鲜花，恭敬送上，狄风如命人放了赏，笑道：“南边放生池那处可有客人？午后记得清出场子来。”
小连摇着头，翁白似是急了，胳膊一伸，双手抓向小连的肩膀，比儿一惊，想着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光有力气不知行事的规矩，害怕小连受伤，轻呼道：“小连——”
小连经历过的事儿已是不少，镇定如常，只是瞅着翁白笑道：“我不知道你多大，不过，现下你这行事儿，看着倒也有几份大人样了。”
傅有荣坐在车辕上，有一搭没一搭和比儿说着话，眼见着齐粟娘出了宫，立时跳了起来。他几步赶了上去，正要打千儿请安，被一脸笑意的齐粟娘拉住，“傅公公，咱们今儿晚上就别拜来拜去，客气个不停了，我在宫里头闹得有些脚软。”又奇怪道：“傅公公在这里等我么？”
比儿方才听了傅有荣的话，一边过来扶住了齐粟娘，一边小心看她脸色，齐粟娘笑道：“我正要去哥哥府里。”一边上车一边道，“比儿，今儿爷不回会馆了，咱们去你大爷府里过夜。”
齐粟娘怔怔听着，看着月钩儿眼中淡淡地水波，“……那一日，我还记得，是十月里。时辰快近午，连大船到草堂子后头的集市上，买了姐姐最爱喝的梅汤送过来，连大当家起了身，正和姐姐一起用午饭。胭脂ฦ巷云典史府里差人来说，云老爷从德州回来了，有急事找他，请他赶紧去一趟。”
齐粟娘勉强笑道：“好在大当家没忘记她，后来还是抬了她进府……”
连震云凝视齐粟娘，柔声道：“你放心，这些事儿我经多了，总不会丢命是。”
连震云见得她欲言又止。转身离去。不由追上两步。“夫人。明日……明日可会随齐三爷一起去西山？”
安生惊了一跳，还未说话，屋里又传来齐粟娘奇怪的声音：“安生，怎么了，是大爷有事么เ？比儿，你在外头么？”
齐粟娘和月钩儿俱是一怔。月钩儿疑惑道：“叫比儿？前头爷们在喝酒。叫比儿做什么？”
漕船向通州漕船码头靠了上去。连震云下了船。还未入船帮会馆。便被齐强等人接着。一路向京城而来。
宋清一路指点。“三月三上已节。西直门外景物最胜。士绅宦女踏青跋。往来不绝。震云兄若是有兴。明日便可去西山赏景。”
九爷看了八爷一眼。笑道：“不过是拖些时辰。让咱们再想些法子。免得叫那两府里得了去。难不成还真指望她？连震云那样地人物。
宋清摇了摇头。“以下官来看。这位齐夫人利害得紧。面上儿又极是讲规。便是下官这样初会之人。也不敢轻易怠慢得罪于她。”顿了顿ู。“齐夫人便与连震云并无私情。但既有传言。足证两ä人多有交往。连震云必是比下官更明白她地性情。他若是安心讨好她。平日应更加多礼才是。就算是私下里。没娶过门之前也不敢明着乱ກ来。”
“爷。宫里来人了！”
“这些都是送到เ八皇子府里地花……”三庆园伙计见两人看花。一边笑着指点。一边引着两人上了观戏楼。回字型地三层高楼ä围住一座大戏台。一楼散布了四十张桌子。已是坐满了大半。有四五张坐地皆是衣饰整齐地满装女子。个个插钗戴珠。不乏面目姣好之辈。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笑谈。等着晌午开戏。
宋清见得十四阿哥大怒之色。虽是历事多年。也不禁心中凛凛。满座地人都不开口。花厅里只听得到屏风后传来地哭泣之声。
八爷站起笑道：“四位当家地想是还要在京城呆上一段时日。若是有暇。还请到我府上一聚。”
南间是一座黄花梨镶大理石雕花罗汉座榻。中放小方桌。
宋清知晓必是八阿哥和九阿哥，正在心中欢喜的时刻，突见得那位傅公公脚步一顿，低低和齐粟娘说了一句，齐粟娘点了点头，回头看了齐强一眼，便跟着那位傅公公走到另一条甬道上去了。
狄风如一边端起酒杯，一边瞟了眼满面笑容的罗世清，瘦脸上露出微微笑意，“齐家妹子客气。”
处不同，想来也是个长袖善舞，工于心计之人，越“妹子给宋二哥敬酒。”
器皿上人嗫嚅着，“大管家，前儿那屏叫目儿姑娘过了眼，如今……如今摆到เ月姨奶奶屋子里的炕琴上了。”
器皿上人哭丧着脸，“也不知那个嘴碎的把这话儿告到里头去了，奴才正收拾着，目儿姑娘就领着人冲了起来，把两大箱贵重摆设翻了个底朝天……”
九阿哥还没有言语，八阿哥却笑道：“不过是让董鄂氏嫁过去，又没说让董鄂氏生儿子。陈变之ใ在扬州城那ว样的地方做了快三年府台，不敢偷半点腥，你还怕她没手段让自己先生儿子？便是怎么样了，董鄂氏父母不在，噶礼ึ也不过是为了眼下过关，利用董鄂氏向陈变之示ิ好，难不成还会替董鄂氏出头不成？你只管放心，她到เ时候不会哭着来寻你作主的。”
十四阿哥听得一怔，慢慢站了起来，在水榭中ณ踱来踱去，犹豫道：“哥哥们说得自有道理……”
旗，多是“兖州府正堂富”、“常州府学政李”之类、抚的官船另设码头停泊，远远看着，也是不少。
陈演摇头笑道：“如今这时节，只要能寻着理由，多是会进京城里看看风向，哪里又都是考满述职的。”转头道：“小连，你出去说给他们听，泊到เ客船码头罢。”
沈月枝含着泪，“你放心。我当初逃出来时就没想过还能再嫁人，你哥哥对我已๐是——我明白的。”慢慢吸了口气，凝视齐粟娘，“我知道你惦记齐家的香火，我既是嫁了给他，他那府里的人我自然容得下——你放心。”
沈月枝苦笑着摇了摇头，“左右不过是过日子罢了，既是都嫁了他，各自退一步罢，也免得他烦心。”重重握了握齐粟娘的手，转头唤了丫头，“绵绵，替我送送姑奶奶。”
“八爷的心思不难猜，不过是两ä手。连震云是个~雄，这些仇他能忍。若是八爷势胜，给地好处多，他自然会一头倒过去。若是太子坐稳了位置，等他寻到机会，不说是崔浩，便是八爷他也敢踩上几脚。”
周助笑道：“如今夫人这样不正好么？大人是不便和连震云有交往的，女眷们往来一二，多少也能知晓些动静。但若是要请崔大人过府……”
籽定却是一脸迷惑，“姨奶奶，奴婢不太明白，府台大人既ຂ是心里有她，怎地又没把苏高三抬进府？”
籽定听到此处，哧一声笑了出来，莲香和半叶都是奇怪，半叶笑道：“小蹄子，笑什么呢？”
齐粟娘心下松了口气，见着齐强拼命向她递眼色，便笑着说了两句闲话，退了出去，走回自家院子，自言自语道：“这位沈姑娘，胆子也忒大，难怪敢从盐商府里翻墙逃婚，独个儿在江宁秦淮河边讨生活……”
陈演被康熙召去伴驾，一连两ä日未归，康熙御驾向江宁而去，齐粟娘满心欢喜等着陈演回家，陈演却让人传来消息，康熙让他随驾去江宁。
李四勤醒过神来，方要说话，齐粟娘也不看他截断道：“莲香，三位爷都到了，开饭罢。”
齐粟娘坐在齐强和莲香之间，慢慢吃
齐强瞪他一眼，“他那是没办法，他要是拦着你，你就会背地里偷着喝。”说罢，亦站起身来，却被李四勤一把扯住，李四勤嘿嘿连笑，“你怎的就走，你住在俺院子里吧，俺现在什么都不能干，大哥也不让俺出门，你和俺说说话儿……”
齐粟娘坐着便轿，偷偷回了府衙，正是掌灯时分，她打理了送到德州李府的年货，写信给转任至直隶通永道地干爹娘请了安，便觉得很。她嘱咐理儿熬羊肉桂圆汤，备着陈演回来取暖解
齐粟娘一呆，看着陈演，伸进妆盒里的手却仍是紧ู紧抓着那被文书包裹起来的花钿，泪水却终是忍不住落下，“若是为了这个……你怎的不明和我说……有哥哥在……”
齐粟娘不自禁头一偏，躲了开去。她转过身子，不看陈演，抓着文书和花钿的手慢慢从盒中抽了出来，手背上地青筋儿直暴，“这事儿你也没想错，你娘只有你一个ฐ儿子，你如今快也二十七了。苏高三对你也有真心……你也总是觉着她不错……我这里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