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些，以至于他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宝茹说了什么，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这会子想起看那ว个劳什子？不是每岁年终都帮着我看一回，家里的家底不用看也是清清楚楚的，拿它做什么？”
不看姚员外微微惊讶的脸色，她又补充道：“要做这样的参详自然要多多了解家里的情况，有多少现银？咱们肯定是要量力而行的。家里现有的产业是如何经营的？总得有些规划。我虽然每年年终也帮着父亲做些账目，但到底不会费心牢记，况且又过了半年，总归有些变化吧，所以还是再看看更加稳妥。”
从昨日晚上起宝茹就有些兴奋，就如同现代的同学一样,一旦毕业无论再亲密也不会如上学时那样常见了。她们这一班同学各个都算是闺中密友,但是自学堂结业后只有玉楼和爱姐成亲那两回算是齐聚了。
爱姐的丈夫不消เ多说，大家都是有底的，正是与她早早订亲的那ว一位青梅竹马。这位郎君本姓夏,名君涛，不是湖州城人氏,本家在爱姐老家那ว边——不过他家是耕读人家,他还正在进学,如今在湖州拜了一个ฐ颇有名气的老师，所以小夫妻两个在湖州过活。
只是才躺下，宝茹又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不是要看热闹的么，这时候再不起来只怕什么都见不着了，况且今日是如意的好日子，自己这样不去捧场，未免太说不过去了。于是挣扎了一番，宝茹总算又坐起了身。
宝茹并不习惯自己事事有人陪着，那让她十分不自在，所以她晚间睡觉没有人守夜，至于喝水、盖被子之类的事儿她自己没什么เ问题。就是到了早间，晓得她规矩的丫ฑ鬟们也不会随意进了内屋，除非是要叫她起床上学，不然都是如木樨这般，只轻轻敲门，得到回应这才进屋服侍。
宝茹这才知道里头有着许多内情，失笑道：“才知还有这门道，还以为这些名妓们都是些傲气的很的呢，只常听说家里的奈何不了外头的，却不想她们竟要这样小心奉承。”
小红也道：“今日并不是哪一个ฐ姑娘要进谁家的门，但是道理是一样一样的，都是有求于人，正所谓‘无欲则刚’，这时候如何放低身段也不奇怪。”
这也是白老大的聪明之处了,要是一般伙计可能会极力不让‘未来东家’晓得这许多门道，就只为了能拔高自己้地位，能多多分些红利。但白老大却想的很明白，一个是姚员外这些年都很照顾ุ他，他不能这般没得心肝。二是这法子十分愚蠢，若是个昏聩的东家或许能被挟持住，但是换个ฐ精明的哪里行得通，只怕在他能ม要挟主家之前自己้就能失了活计。
不懂行的可能会嗤笑，这世上难道还有拿着银子买不着货的么？的确是有的。若你只是民间散买，自然没得什么，但是无论什么货物变成大宗进出，那么事情都会变得不简单——哪怕就是都能拿到货，可是其中成本花费的不同也能ม吞掉他这种没得人脉的人的大半利ำ润。
但是今岁不同，他已经不在铺子里做事了，他现在是专门跑商来着。在外头自然辛苦，但是回了湖州，到下一回出门之前都是空闲的，故而他今年才能ม和姚家一同如此悠闲。
其实宝茹今日也是反常的，她一直心不在焉来着，不然就是看着郑卓发呆。只不过宝茹与郑卓不同，她是偶尔会有些不同，姚员外姚太太早就习惯她那有些跳脱的性子了。但是郑卓却是个万年不变的，陡然间这般变化，两ä位长辈自然更能注意到เ。
赵四哥脸上的喜悦也就很好解释了，伙计们也是要拿抽成的，姚家赚的多，就是他赚的多么。这一趟抵得过他过去几年了，他如何不欢喜，毕竟选了出门闯荡，而不是在百货铺子里头稳稳当当过日子，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看过后便乘马车在外头吃饭，要了香喷喷的羊肉锅子，别的涮菜也要了许多，就和小吉祥两个人吃了个ฐ过瘾——家里花婆子的手艺不错，锅子也很有功夫，只是到底不如外头一些名楼ä的手艺。平常宝茹自然难得专门为了一道羊肉锅子出门，今日又是高兴，又是为ฦ了消磨时间这才遇上了。
宝茹本来在为ฦ如意有个ฐ好归宿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心里暗自高兴，听花婆子这一提倒是想起来来兴该如何。比起丫头们可以外嫁不同，小子们基本上是没得机会赎身的，丫鬟们赎身大多是外头有哪个和她好了，愿意为ฦ她花钱。可是小厮则不同了，哪里来的良家女子会给个ฐ小厮赎身的！
他也二十五六了，在古代这个年纪已๐经算是‘大龄青年’，成家之ใ事的确迫在眉睫，也不知姚太太会如何处理——其实这也是刚才姚太太没有立刻๑点头的原因。说来也有姚太太的问题，她身边不爱用小姑娘，都是些婆子媳妇，那ว些媳妇也都是三十岁以上的妇人。只有如意一个，还是为了出门带着，装点门面用的，别人家的太太都是年轻丫鬟服侍，她总不愿意显得不同。
结合之前帖子上说明的办这赏梅会的人，宝茹很快推测出这两位一位是湖州通判家的夫人，一位是湖州首富，生丝行会的会长的正头娘子。至于哪一个是哪一个，宝茹倒是不好猜测了。
然后又指着最先说话的那位妇人道：“这位是陈伯母，快快行礼ึ罢！”
周媺也关心道：“可不是有什么เ难为的事儿？也可说出来。咱们帮着参详，总归比一个人较劲要强呢！”
众人一时被白好娘的说法说服了，只因她这一说实在太像了，于是都一改之前的担心，反而俱是饶有趣味目光灼灼地看向宝茹。
“家里现存的银子倒是还有一些——虽说跑商每趟要两三千两ä的本钱，但这两ä年铺子和秀水街的产业也赚了一些，且上回购置秀水街产业后也还剩下六七千两ä，现在就连跑商也有赚头了。只怕以后家里的现银会越来越多，银子这物最是喜动不喜静，只有换成产业才能有更多的银子。”
姚员外也不指望姚太太能有什么赚钱的主ว意，只不过这回她说的也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我省得的，家里定会留下些钱。只是置产的事，晚上再问问宝姐儿罢，别看她小人儿，在这些事上倒是极有天资，这几年与我说的生意上的想头都有用的很，比百个男儿还强！”
大家都是自觉的——可能玉楼除外吧。玉英这样说大家自然不再磨磨蹭蹭，又重新า用功起来，这时候宝茹坐到了玉楼身边，而素香去了宝茹原本是座位。
这样子是没办法说的，若是想真的提高就只能像讲新课一样与她讲解了，可是她们哪有那个时间，宝茹只得道：“你的基础本就比不得别个，平时还那ว样不上心，这时候我又有什么เ办法？我又不是神仙娘娘。”
女孩子又沿着溪水走了一段路,ไ直到เ一处豁然开朗。这一处是溪水弯折处，开阔舒展，又有一些水禽栖息。因着这开阔，天色未被树林遮挡，而碧水映蓝天，中间以红枫界ศ隔，倒真是一处好所在。
说是野炊，却不是正经做这个，她们很有些自知之明，晓得凭自己这点三脚猫的手艺就是在厨房里也整不出这些人的一顿饭。更何况是在野外，既没得好锅好灶，各样调料、食材也是寥寥。
姚员外一直都是富养宝茹的，他给宝茹添置的首饰都是好东西，但宝茹还是很喜欢逛这些首饰摊。她的妆台上有几十两ä一件的嵌宝首饰，也有几文钱一朵的绢花和好多小玩意，这些就是宝茹在老城隍庙街淘来的。
耳旁的招徕声宝茹当没听过，这样的柳穿金鱼儿在大店铺里是一两二钱银子一对。金首饰的价钱大多在料上，成本很好估计，一两ä银子哪里能卖，定是假货了。
张爱姐和玉楼ä倒是凑巧都做了凉拌菜——宝茹已经猜道玉楼的想法了，大概是觉得凉拌菜是极容易的，照着食谱来就是了。
等到大家勉勉强强吃完了饭——其中周媺和庄丽ษ华的菜式最受欢迎。宝茹才说自己的蛋糕，毕竟甜点还是饭后吃比较好啊。
“知道了。”宝茹最后只能点头，她也不是矫情，只是心里没过那道坎罢了。
小吉祥正在替宝茹拆头上的发钗，不在意道：“这都是哪一年的事儿了！那时候白嫂家还没得如今的名声，也不是如今各家拿帖子去找她家买人，倒是白嫂自己走街串巷寻揽生意。”
“这便是宝茹了吧？”未语人先笑，说话前她便弯了弯唇角，待说话又轻又快，但大概是她已经有些年纪了，倒不显得过分活泼，只觉得又亲近又和蔼。
“是几月生的？每日在家做什么消เ遣？”“之前读了哪些书了？难不难？”“家住哪儿，离这里多少脚程？”“爱吃什么点心，平常喝什么เ茶？”
“咦，是共有的？我还想着是如何分片的呢！原来不是呀。”
“这是为甚？”宝茹很奇怪了，道：“我按你说的价儿算了，种莲可以收一季莲子，一季莲藕，不比种庄稼少赚头喱，你们这里的好水土，怎的没什么人拿这做主ว业？”
“我来买些碎布头呢！”连二姐把那ว大包袱举ะ过头顶示意给宝茹。
绸缎庄布头不多，不过小尺头不少——许多布匹都是裁é开了卖的，到最后容易剩下一块极小的。说它是尺头却做不得什么，若说是布头却也不是。这样的布料不会像布头一样贱，但多数都是要折半价卖的。
叮嘱了一番๘姚太太却还嫌不够，又让廖婆子记得准备一份礼物给宝茹带去。
宝茹让那小厮把自己给玉楼准备的礼ึ物带上，又随手把一旁้桌子上的几样果子倒给他。
“看我来！”宝茹把马车里备着的茶杯里的残茶从车窗泼了出去，又折下梅花上的小枝，竟是就着小茶杯插起花来。
“啧！也没什么味儿。”宝茹尝了尝觉得那些拿鲜花泡茶的不知是什么เ想头，她喝着与白水没什么分别ี，连梅香也只是淡淡的。
“神仙什么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娘是拿钱救济了灾民，只怕觉得这才是大功德呢！”
又接着之前继续勾兑账目，确信花婆子报上来的账目确实是真的后，宝茹虽然颇觉肉痛，但还是痛快地批了账，毕竟无论如何年还是要过的。
这就是第二日宝茹和郑卓一同坐在马车上往城南去的缘故。
宝茹今日特地借了小吉祥的旧衣，只为了扮成混街面的小娘子。这也是与郑卓早想好的，毕竟很多消เ息要想清楚就得暗访。不然直接去问买卖铺子的牙行经纪不就是了，只是经纪为了抽成只想着促成买卖，哪一个ฐ不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潘裁缝的娘子本姓王，只不过她既嫁了这潘裁缝，大家自然改口，都叫她潘嫂。她老公潘裁缝手艺不错，原一直为为ฦ别家裁缝店做大师傅，前两年才自开店，如今店里只他一个师傅，又带着三五个ฐ小徒弟。至于潘嫂只专进女眷内宅，给太太姐儿量尺寸。
这女孩看着很伶俐的样子，不是别个ฐ，正是潘嫂的女儿，因家里排行第六，所以叫做潘六儿。潘嫂一直觉得自己一人出来，潘裁缝那些徒弟也不便和她出入内宅，连一个与她拿布料尺子的都无，十分不便。现下六儿也有十来岁了，又不是大小姐，每日和她进出内宅，帮一帮她倒是十分相宜的。
周媺近来已经有些通人事了，说到เ这些嫁娶纳妾之事有些难为情，但宝茹全然不觉得说这些有什么害羞的，只用眼神示意周媺接着说呀。
宝茹能ม想出为什么了，真正好人家的女孩子谁会与你做妾，还是一个七十来岁的糟老头子。除非只为图钱，所以只能ม是穷困人家了，那ว么穷困人家的女孩子，又要通诗书，这哪里寻得着。
宝茹早等了这一个ฐ，拈了笺子便禀了姚太太，姚太太这下中元节也丢开手去，只安排如意去准备腊肉、芹菜、红豆、莲子、红枣、桂圆这六礼，又拿红绸袋儿装了搁在礼ึ盒里。见这样犹嫌不体面，吩咐厨下花婆子，白露那日早ຉ早起来，做四样最拿手的精致糕点，教宝姐儿一同送给夫子。反倒是最重要的束修银子最是容易，只拿一个锦囊袋儿，包裹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就是了。
石狮子街离纸札巷子并不很远，家里车夫套了马，一顿饭的功夫也就到了。可宝茹却不是头一个ฐ，那丁娘子家门口早停驻了两三驾马车，显见得也是送小娘子上学来的。
周媺这样一说，宝茹还有什么เ不明白，心中赞叹了一番古人做生意的精明，就不再想了。
两人先是赞叹了一番放在玻璃柜中ณ间的那一只赤金盘螭累丝嵌宝璎珞，实在是极尽华丽，宝石珠子、翡翠、美玉、珊瑚，一层层装饰，哪怕知道自己้不会买，但是看看，看看总是可以的么。
“晓得喱！”
宝茹两个在轿子里对面坐了，宝茹第一件事就是掀开那布帘ຈ子。如今江南风气开放，除开那ว头等的高门大户，似宝茹这般，只要不出城去，只带一个养娘或是丫鬟，满城里逛也没什么。别ี说坐轿子掀开布帘子了，听说北边来的小姐还要骑马喱！
宝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连二姐做了张敬的外室——周媺知道一些，但是她不会和任何说这些的。宝茹知道若不会是真遇到什么事儿连二姐决计不会走上这一条路，这一点上宝茹相信自己曾经的眼光。
那时候连二姐一直是个认真生活的好姑娘，再苦再累也一直坚持着。她若是个这样的人，不说早就丢â下母亲嫁人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想要挣钱，总是有法子的。为什么เ要等到后头的张敬？
所以连二姐必然是遇到了什么เ事情，把她逼到了绝境，她再也无计可施了，只能‘认命’。宝茹心中黯然，明明是连二姐介入到了周媺与她当初ม的未婚夫之间，曾经宝茹还咒骂过她几句。
如今宝茹知道了她是谁了之后，却没法这样简单痛恨鄙视了，因为她知道连二姐不是坏人。所以呢，除了张敬以外，就只能怪这世事无常了么？世界ศ上的事情不会总按着你心中ณ想的去发展，即使你想的总是好的，不然这世间也就不会有那许多的可怜人了。
郑卓没有回答宝茹的话，但是他仿佛已经明白宝茹的所思所想，只是看着她，用眼睛关心地问她：你怎么了？
宝茹按下心中的惆怅，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是不公平啊！刚刚那妇人叫连二姐，你应该也知她的事情罢？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都那ว样用心努力了，却得了这样一个ฐ结果，上天，上天可真是”
宝茹无话可说，话说到这儿她自己也知道只能显得她更加幼稚了——上天对谁是有义务的，非得保证公道么。
郑卓不说话，不赞同，也不反对。这一刻她是全然理解宝茹的——他们经常这样心意相通。他知道宝茹自己已๐经明白过来，她不需要他的赞同和反对，前者是安慰，后者是教导，而她如今只是有些放不下罢了。
第97๕章生意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