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这时候气氛的确热烈起来了，就着准备好的茶点瓜子之类，大家追忆了一下当年蒙学里发生的几件事儿——似乎一下子原本真真实实存在的隔阂消除了许多，真的有了些宝茹曾想过的同学会的样子。
不过玉小霜就不同了，她嫁回了老家。那ว么自然的，宝茹也就没见过她了。她的变化不如莫道聪那么大，但是终归和小时候是不同的了——记得当初她让宝茹记得最深的是她一头枯黄的头发，还有个戏称‘黄毛丫头’。
她只看了看今日宝茹给的赏赐，有两块尺头，一支金簪。那尺头是上用内造的，至于金簪也是赤金打造。两样东西，均是光华灿烂，晃花人眼。这时候李湘莲表面上依旧ງ十分冷清，但是心里已๐经思索开了。
要是换做一般人家，这样富贵了，男ç子总少不得有个三妻四妾，但是姚â家却没有。姚老爷不必说，已经有了年纪了，又是个对女色不太上心的。但是郑卓却正当年轻啊——但是他是入赘来的，这就是原因了，家里的丫鬟妇女，外头的行院姐儿，没有一个勾搭他。
这些管事可不是宝茹这个现代来的女孩子，做事情总会被一些在现代时候已๐经深入内心的法律条框限制。工ื人要辞工，她也没得法子，大多会放走，最多就是之后防范罢了。这些管事也是简单粗暴，直接拿出当初签订的文契——这也是当初ม为了防范于未然，签下的都是五年或者八年的合约。
那管事冷笑着道：“你们也别把别ี个当傻子，心里的小算盘当我看不出吗？但是你们也要晓得咱们是签下文契的，想走？可以。不过先赔钱就是了。不然这件事就是告到เ衙门又能如何？不说东家是皇商，衙门里上下打点过，不是你们这些平头百姓能ม开罪的。就是说理，你们也不占理！”
所谓专供宫里，说的通俗一些，就是做皇商。是的，做糕饼点心的也能当皇商，皇商可不见得是高大上的存在。所谓皇商就是为ฦ朝廷负责采买大内物资，大到宫廷修建的木材，皇上后宫的衣服织造，小到宫廷花木种植，女子胭脂ฦ水粉，东西虽小，但量大，且待遇丰厚。
但是不管怎样，皇商就是皇商，哪怕再小也是一样的。朝廷生意多好做啊。因着皇商是替皇室和国家行商，所以所到เ州城府县完全不用缴纳税款和过路费。这几乎节省了大笔开支，也就是说，虽然皇商表面上做的生意都是无水分甚至亏本，但实际上简直是大赚。
“对。”
两ä年后湖州
宝茹明白了事情，摊摊手道：“这也是十分赶巧ู，才成亲呢我就和夫君出门了，这事儿可轮不着，后头回来又怀着孩儿，这哪里能ม劳累็。一拖二拖的，可不就到了如今。”
第123๑章赴宴种种
看着宝茹露出不解的神色，郑卓解释道：“咱们有几样原料é买的越来越多，譬如牛奶、黄油、白油、奶酪、面粉、鸡蛋等，其余的还好，或者本身就能拿到好价钱，或者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这般了。只有糖不同，咱们在湖州这边买不好。”
但是各地糖价是不一样的，最便宜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台湾，一处是两广。这两ä处本就是极适合种植甘蔗的，又因为两广临近安南，台湾临近吕宋，都是产糖地方แ，所以价格极贱。
船在湖州港口停靠，姚家小厮春平就在附近的凉棚下张望，按着信里面的意思，大小姐和姑爷自然就是这几日来家，于是他就日日在这里守着。这是管家来旺派给他的差遣，头一回独自办事他只怕做不好，于是越发尽心了。
不过就是好茶，春平也是品不出来的，来姚家之ใ前他从没喝过茶，家里待客也不过是拿当地一种树叶子泡水就是了。春平喝着大碗茶也只是为了解渴——这时候已经是五月末尾，天气越发热了。
宝茹笑着保证道：“好的，谢谢您，我一定记住这些。我与我的丈夫要是最后依旧没能有个满意的选择，一定会在下回来泉州时再来拜访您！”
等到从船厂里出来，几人又绕着作坊走了一圈，能看到เ的东西不多，郑卓才对宝茹道：“我才知你能与西夷人这样说得来，这可是个本事——这一回来泉州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然后又去成衣铺子看扬州ะ式样的衣裳——又因着他们没有多少时间等衣裳๙，便只能看那些不看身材，长短也好改的，特别ี是几样裙子，是宝茹关注的重点。其中女衫以二尺八寸为长，袖广尺二，外护袖以锦绣镶之，冬则改用貂狐之ใ类镶边。裙式以缎裁剪作条，每条绣花两ä畔ึ，镶以金线，碎逗成裙，谓之凤尾裙，近则以整匹缎子折以细道，谓之ใ百褶，其中其二十四折的单有名目，叫做玉裙。
花菜头竖起大拇指，道：“夫人是懂行的！我最是实诚，不像一些地头，也不管客人说些什么，只把人往那ว些大酒楼带着。不瞒您说，大酒楼都是会给咱们这些地头佣金的，只管啦客人去，有一个算一个ฐ，有钱拿的。嘿！既然您这样说了，只看我的，保管您满意！”
姚员外道：“事情确实是这样，不瞒吴少爷，这事儿不只是是我家两个小辈现在管着，而是一直是他们管着。我这把老骨头哪里还能ม忙碌起来，只是守着已๐有的生意就心满意足了，这生意本就是我家姐儿自己先想出来的——她别的什么都罢了，只是手艺倒是出众了。后头又有我这女婿帮衬着外头才做起来。至于我，也就是帮着两个小的吆喝过一回罢了！”
更何况还有宝茹——宝茹一进来时他还赞叹过，只为了宝茹的好容貌。大红簇新的袄儿越发衬的宝茹肤色雪白、目如点漆、眉如染墨，黑白分明之ใ间仿佛是画ฑ里跳出来的美人，以翰墨为ฦ香，缱绻柔媚。
等到一时酒宴完毕，有婆子收拾残羹剩饭。这时候不是结束，而是大戏的开始。东厢房里小吉祥赶紧拿绣了龙凤呈祥的销金点翠盖头盖住了宝茹，然后就让木樨和菡萏一边一个扶着宝茹往客厅去。
然后就是姚员外说一些将来好生过日子，家庭和睦之类的话，最后还对郑卓道：“我把我这个女儿就交给你了。”
姚太太笑着道：“你别ี替她说好话，她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她？外头只赞她各种好，都说我生养了一个好女儿。但内里我知，宝姐儿自然很好，孝顺懂事又聪慧，但是说到脾气我可不敢替她打包票。她啊，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拧得很！而且与你越亲近就越拧！”
姚太太这一番话深有苦心，许多丈母娘在女婿耳边都是这样的，但是你真当她是觉得这女婿顶ะ顶好，女儿拿不出手，配着姑娘是委屈姑爷了，那又是大错特错！虽然看起来是损了女儿的面子，但是实惠是得到เ了。
姚â员外胸有成竹道：“大伙儿都说做惯了了生意的，该有的眼光都是不差，今日就来品评一番这些货可有没有赚头！”
只因大多数成年男子都不见得多嗜甜，不过正如姚â员外所说，大家都是生意人，眼光自然是有的。就算大家不见得多爱这甜点，但是他们也能ม从经验里推测出那些老人孩子妇女会多爱这些，当即就把这当成了一桩好生意。
郑卓也不是这么เ简单就放弃的，她争取道：“这一回订的是不算多，但是用的好下一回就不定了。咱们这也不是贩卖玻璃罐子——如今谁贩卖玻璃罐子，各地都有玻璃作坊的，原料é又不难得。这是要用来装另外一些货物的，这可是一笔源源不断的生意，好用的话，以后定的数就大了。”
郑卓的话儿让那ว掌柜的有些犹豫，郑卓说的若是真的那是自然能ม再让出一些利来的。但是若不是真的呢？这样的生意又没法写成文契，至多就是一个口头约定罢了，他又不知郑卓是不是真的还有接下来的生意要用玻璃罐子。
这样一场对话的结果就是晚饭后宝茹从姚员外书房里搬来了一大摞册子，其中不只是宝茹自家的产业和账目，还有这几年姚â员外考察湖州各样产业的一些资料和结果——他想置产也不是拍脑袋想主意。
抱着这些东西回了自己的东厢房，宝茹知道这个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也不着急。并不打算点灯熬油，只是把这些锁在箱子里，只等到เ明日再行料理。
最后她总结道：“还是爱姐好呢！如今小夫妻在湖州过活，倒是没有那许多妯娌间的麻烦。”
爱姐不但不安慰，还狠狠打击了玉楼一遭，玉楼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宝茹就这样去见姚太太，她也是点了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打扮上的不妥，只是让厨下提了食盒上来叫宝茹吃饭——今日家里忙乱，不好在客厅正经吃饭，都是让厨房提了食盒各自吃了。
看见这个只能皱了皱眉头，但是她并不是那等挑剔人，只是拿起那碗粥吃完，至于其他的就退回去了。反正偶尔少吃些早餐又不会饿坏她，况且真的饿了，还能ม吃各样点心零食呢！
说话功夫，名满天下的美人们一个个登场了！
“多病多愁。你那里欢娱我这里忧。自僝则个ฐ愁。一似那ว行了他不见则个游。怕登则个楼ä。月儿湾湾照九州岛岛岛。黄花一绽秋。几人一刚忧。交我添憔寝。这般样证候。那般样证侯。害的我伶伶仃仃身子儿瘦。”
所以绝不可能是小打小闹，话说棉布生意也从来不能ม小打小闹，毕竟这样商品从来便宜。除了一些特别的料子外，贵的不过几钱银子一匹，便宜的只是一钱出头，其中利润就更少了。若是量还不大些，那ว他们这样大船跑商的就难看得上眼了。
说话间活儿也做完了，郑卓收拾笔墨纸砚等，白老大则是把银钱都收进匣子里，然后拿出一串ธ沉甸è甸的钥匙，挑出一把小的，小心地给匣子上了锁。
姚员外的话句句扎心，他自己้本就是是男ç子，又在这世上打转了几十年，郑卓哪里这样容易打动他。宝茹在一旁看得着急起来，她本以为ฦ这件事就算水到渠成，毕竟她了解姚员外，他自然是看重自己的心意的，而且郑卓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会不放心。既然姚员外能点头，那么姚â太太自然也就没甚说的了。
然而姚员外这一番做派并不只是‘亲疏有别’，他还有自己内心一番๘挣扎——他是早ຉ就打算与宝茹招赘的。若是不招赘，只是嫁人的话，宝茹什么样的好人嫁不着，必然是要一个家资丰厚，温文尔雅的优秀青年。至于郑卓，从一个长辈来说他很欣赏他，但是作为一个ฐ父亲，他还是觉得不够稳妥——怎能把女儿的一生寄托在一个少年的真心上。
这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何必又要用道理来说清楚呢。
他想起宝茹的种种，想起那一日湖州ะ码头，她红艳艳的样子来与他送行，也是不发一言——明明这应该是他记忆中最看不清她的时候，但是这一刻再也没有更清晰的了。那一丛火焰一样的红艳艳，早ຉ已点燃了他。
“砰砰”是一阵敲门声,这样早的时辰,姚â家众人实在不知是谁会上门——宝茹还团着软软的被子不肯起身呢,她已经放起了避寒假，自然是随她睡到什么时辰来。
来旺抱着包裹,在院子里就喊道：“老爷太太！这郑少爷从外头捎来的！嘿！前两日老爷还惦念着咱家的商船和郑少爷，怕有什么เ意外,又说只怕今年赶不上回湖州过年了！那送信的可是说了,这是泉州来的,路上行了半月多才道咱们湖州。若是脚程快，今年郑少爷一准儿赶得上过年！”
而素香是真喜欢这些，所以她大概是学里女孩子里参加这些最勤快了，看着她抿着的嘴，宝茹也对经常拒绝她不好意思，于是讨好道：“哪里还用出去看，只看咱们学里也就够了，什么样的美人咱们没有，日日看你们，再看别人也就是寻常了！”
正在宝茹几个说笑间，之前见过的那几位妇人到เ场了，站在水阁里头说了些什么เ，不过她们站的远倒是没听清楚，但想来也就是如何赛诗之类的。
众人见威แ逼利诱挠痒痒都没得用，宝茹无论如何也不松口了，这才只得放弃。也因为宝茹的不松口大家更加不甘了，都纷纷开始拿宝茹开玩笑。
玉英在旁้冷笑道：“自然是如今这个连情郎名字都不告诉我们的姚宝茹，所以说哪有怀春少女不思凡的，一旦动了凡心，凭她是九天玄女也不会记得姊妹的。”
说到此处，姚太太又不免开始说起宝茹的婚嫁之ใ事：“说到十三岁了，我又要提起这事。老爷不是早就应承我了，说已๐经暗自寻访合适人家的孩子，给宝茹说亲么？可是到了如今我还连个信儿都没收过。别说十三岁还早ຉ的很，你就看看宝姐儿学里的同学，有一半都是说定了人家了。剩下的就是没说定，也早早ຉ开始相看了，至少已经有了苗头。”
姚太太早知丈夫向来有些看不上自己，女儿婚嫁的事在谁家都是当家太太料理，一家之主自然更有决定权，但一般都不会对正室夫人的决定有多少反对。可是在姚家却全变了，姚太太没得挑女婿的权利，只有姚员外看中的才算。
姚素香家的人很是体贴，知道这些女孩子若何他们一家吃饭定然不自在，便吩咐了厨下今日给听风馆单开一桌，到了午饭时间丫鬟婆子们就提着食盒过来了。
素香道：“你们别觉得奢侈，这算什么，酒楼的营生利润且丰厚，向来是食材、人工使费、铺子租金等加起来都不超过流水的六成，最少能只有四成。这样的富贵席面赚头就更大了，所以我家自家做的，也费不了多少。不信，你们就只管问周媺。”
粥就只有这么多，哪里还有，只是宝茹想起什么，道：“竟忘了那个！我去给你们拿！”
宝茹把土豆都对半切开，让她们几个拿银杏小匙舀着吃。
乔三奶奶忍不住叹道：“身姿竟能这般轻盈，几欲飞仙而去，真不愧是飞仙舞，确实是名不虚传。”
宝茹有些奇怪道：“你怎么是第一回见这个？不是你托我给飞仙儿投金花的？难道你家没看过一回？就是你也是人家拜托的，总该不同，这才会拉扯上我吧。”
乔三奶奶无语道：“这是我家二伯哥的上峰暗示的差事，不只要我家两朵金花，还要我家帮着联系至少五朵出来——这可是强人所难了，如今的情形，难道这金花是大白菜不成？各家或者有自己决定的了，更多的是有各自的人情。真真要虎口夺食，这可不容易，还好宝茹你家两ä朵金花都没得安排，不然如何能交差。至于另外三朵，我婆婆不晓得欠下多少人情，这才堪堪凑齐。”
说完她小声在宝茹耳边道：“真是有个二伯哥一个，就不管其他人了。二伯哥是考上了举人，但是又不是进士，连如今身上的实缺都是家里花钱疏通来的呢！这就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了，偏偏只是一个ฐ没得油水进账的小官，还要靠着家里继续上下打点。总归，你这一回帮忙了，可别ี客气，就当是我家欠你家一个人情，反正不要白白便宜了二伯哥和二嫂。”
这就是大家族聚居的一个坏处了，总有分配不均的时候。乔๒家老大老三继承家业经营粮食行，老二则是走了读书的路子。天分还算不错，三十岁那ว一年考中了举ะ人。但是也就是到เ此为止了，进士名落孙山。
并且这位乔二爷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这一回考中ณ举ะ人都算是得天之ใ幸了，换做下一回，只怕举人都考不上，更不要说进士了。当下就鼓动家里帮着谋了一个实缺，不过举人出身，又没什么关系，只能是那ว种没得油水的小官了。
或许这就是商人之家永恒的追求吧，希望能提高社ุ会地位。所以乔家对于家里的第一个进入仕途的乔二爷是很舍得资源的，钱财、社会关系等不知堆了多少。这种为了改变地位的努力可以理解，但是因此造成的其他儿子以及儿媳的不满可就很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