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来叨扰。”
“看起来这位托马斯大人比父亲更通人情世故。”乔治侍立在埃莉诺身侧，等青年走远了才来了这么一句。
嬷嬷咽了口唾沫：“少爷他最近都早睡早起，今晚太冷了，我们怕他着凉就没让他参加庆典，然后……”
门边的两名仆妇颤抖着匍匐于地：“夫人……是我们……我们一直守着艾德文少爷，但他兴奋得睡不着，吵个不停，我们只能让他喝下罂粟蜜牛乳。那ว时正巧到了午夜，我们到走廊窗边看了看火焰变色，等……等到我们回来，他……”
“我送艾德文少爷回房间。”乔治欠身行礼，转而半蹲着和男孩低声说了几句。半年前他就颇受艾德文喜爱，现在也不例外－－只是片刻，男孩便露出了今日埃莉诺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这笑小心翼翼且转瞬即逝，埃莉诺远远瞧见，不由稍松了口气。
刚才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质疑过自己半年前的决定。明知这孩子只会疏远她、憎恶她，她为何不斩ล草除根？痛苦地活下来与利落地与母亲一样死去，难道前者对小艾德文而言就一定更幸运？她是否在一念之间推这个孩子走上了与她一样的道路？……
他抱紧她，柔声安抚：“我会陪着你，尽我所能。”
乔治态度强硬：“我必须ี陪着你。”
她第一次明白了诗人为何总说主人公对爱人全心全意地渴求，她也隐约明白之后会是什么，即便那是不可触碰的禁果，她也只会任由它自枝上落下，直直落入她掌心……
乔๒治骤然僵住，抽身放开她：“三女神保佑，我在干什么……”
“埃莉诺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能随意将她嫁给一个ฐ……”查理顿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嫁给一个蓄意中伤对手、残忍不公的男人！”
查理并未退让：“我感谢你的好意，劳伦斯，但埃莉诺还太小……”
“我不能一口气说太多话，请您原谅。”对方再次道歉，即便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错，声音极低，“也许我该向您自我介绍？请您原谅，我烧糊涂了，忘了这点……”
他旋而低低笑起来：“不，也许之前我还有些名气，但这一次失手……您也许知道？我的马失控了，我已经向文森特爵士投降，但女神保佑……他和格里高利还记恨着我，不仅不立即勒马，还借机……”
才吃掉黑象的白象也黯然离开棋局，埃莉诺又失去一枚重要棋子。她咬紧ู了下唇，飞快地瞥了对方一样。
埃莉诺深深吸了口气：“不必了，已经结束了。”
“那么，埃莉诺女士，您身为皇帝的亲表妹，是否愿意代表我出使艾斯纳呢？”
克洛维噗嗤一笑，轻松地拍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平身，快平身。”
埃莉诺抬不客气地将祈祷书往他脸上拍：“国王身上很可能戴着圣物。”
埃莉诺以食指堵住了他的嘴唇，半晌才抬头向他笑：“好。”
埃莉诺没有辩解。任何借口都可笑无用，她只是抿紧了唇，脸色惨白。
“我不知道。”
“在卡斯蒂利亚时，我做的事和现在并无不同。”埃莉诺漫不经心地偏头，“冒险是必要的。”
埃莉诺似乎被戳中了逆鳞，冷声道：“恕我直言，你我之间要谈信任时日还太浅。”
“前三位死者都是被冻死后扔进水池，冰窖中有四人，失踪五人；伊莎贝拉女士落进温泉时还能呼救，死去的却是埃斯梅；占星塔无人进出，皮媞亚大人从塔顶坠落，塔底没有玫瑰花……”乔治语速越来越快，忽地一顿，“先是水，再是从空中坠落大地……”
塞维尔来不及多想，跟上去：“您明白了什么เ？”
对方轻笑起来，抬头凝望屋顶上的稀疏ຕ夕阳：“对此我不否认。那么……您心软了吗？”
她没容许自己想下去。
“我不知道，”埃莉诺的神情一瞬有些奥妙，“我不擅长侦查这种事。”
埃莉诺垂睫，毫无缘由地笑了笑。她随即正色问：“中庭是否有人看到了可疑的身影？”
他确认无人注意，便进入了圣堂中人才能踏足的圣域。
戴面具的黑袍人对此似乎浑然不觉，快步穿过长廊，向中庭方位行去。乔治呼了口气，贴着长廊外沿向内行走。石廊尽头是另一个方形中庭，圆形蓄水池中央站立着水泽仙女的雕像，喷泉机关却像是失效了，原本应当水花四溅的仙女足下半点动静都无。
极轻极缓的足音几乎要湮没在夜风中，向床边一步步靠近。
陌生人取出了什么东西，撩起床帐。
阿默斯幽怨地叹息：“你就那么不相信我？”话锋一转，他到底还是许诺：“请您放心，我会全力助您达成心愿的，我、的、主ว、人。”
“关于马歇尔……”阿默斯刻意顿了片刻，“如果你信不过他，我可以助你彻底笼络住他。”
他幽幽叹息，忽然就放弃了占据的地理优势。他在床沿坐下，将头发往后捋，过了很久才回眸看来：“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交换忠诚的筹码。”
他见状加深了微笑：“我会等待，一直等待，直到您如我渴望您一样渴望我－－不论是身还是心。”
他不需要她把话问完：“罗伯特的死讯已经传开了，在场的人太多，美泉堡眼下禁止进出。”
问句再次戛然而止。
第一滴血
而埃莉诺就仰卧在这张陌生的床上。
梅兹是八国共主克洛维的主城。
虽然科林西亚教区的大神官认可了罗伯特的新婚姻，克洛维已经替姐姐向总神殿申诉。诺恩信仰以三女神名义แ分为三支，圣所向过去女神乌尔德祈祷，先知们听从未来女神斯库尔德的引导，而侍奉现世女神薇儿丹ล蒂神殿负责婚姻等世俗之事。
埃莉诺看向梳妆镜中。一名黑发侍女站在她身后，正精心打理她的头发。
而桌面摆正的镜子里，竟然始终没有映出这侍女的身影。
公爵摩挲着酒杯表面，显得心事重重，半晌没答话。
男人全身一震，无法自控般抬头与她对上眼神。只是一瞬，他眉间的焦躁便褪尽，好声好气地邀请：“北洛林的冬天太难熬了，您不如到美泉堡来避寒。”
对脑海中的声音置之ใ不理，埃莉诺向乔治微微一笑：“我的确有求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