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寂似笑非笑地瞥向他：“你也知道你兄弟的元配娶得不好？当初是谁说宫家女儿贤惠端庄的？还大打包票说他们夫妻必然恩爱和睦！”
此刻章寂把这件事翻出来说，章敬倒是镇定得很：“沈氏虽糊涂，但当年还算知道进退。这事儿她也是被宫家人骗了，倒怪不得她。”
当然。她此时已经听说了章敬一路上的做为，心里腹诽不已：“这小半天功夫，大概他那孝悌名声都传遍整条街了吧？只是祖父搬过来一个多月，他还是头一回过来，如果有人拿这点问他，他是要回答自己其实不怎么关心老父兄弟呢。还是要回答他以往每次过来时都掩人耳目没叫人现呢？
章敬大概是抛开了从前的盘算，加上章放、章启都得了实权武职，前程看好，他也不会愚蠢地与这样的兄弟交恶，因此今日待他们格外热情。章启不知是不是久不见长兄这般亲切了，又见他坦然承认了从前的错误，许诺会厚待自己的妻儿。便不由á得感动起来，与他也回复了从前的亲厚。倒是章放一直冷眼瞧着长兄的言行动静，虽然脸上带着笑，但什么实质性的话都没说出口。
朱文至一脸的懊恼，说不出的沮丧：“朕知道了，伱放心。可是……”他看着兄弟，欲言又止。
朱文至忙道：“正是，好弟弟，伱就别把我当皇上，只当为哥哥出个主意好了。”
翠园不曾跟着进宫，所知道的都是沈氏回府后提起的。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值得庆幸的是，沈氏并没有将丈夫软禁她的真相告诉皇帝ຓ，甚至没有趁机告袁氏一状，只是轻描淡写地指责袁氏在她病中态度怠慢而已，她此番๘进宫有更重要的目标，不打算将精力花费在旁的事上。只劝说皇帝向柳玦施压，并且答应纳沈昭容入宫为ฦ妃。沈氏认为，如今皇帝已๐经定了一后二妃，再多纳一人也无所谓，哪怕是初入宫时位分稍低，也不要紧，以后可以慢慢升，只要让沈昭容的终身有依靠就可以了。既ຂ然曾经与悼仁太子一派敌对的人家的女孩儿都能入宫为妃，沈昭容是皇帝的亲表妹。又曾与皇帝ຓ有过婚约，怎么เ就不能入宫呢？
翠园颤声道：“皇上说，那柳玦要打官司，其实背后是诸暨伯府唯一存活的大姑奶奶在撑腰，皇上碍着表妹的脸面，不肯插手，但最终还是退让了，答应夫人。会命应天府即刻结案。柳家那边。就送点赔礼，算是正式退了亲。从今往后两家各自婚娶ດ不相干。至于纳沈家表姑娘进宫之ใ事，皇上却未曾答应，只说沈家近日风波迭起，这时候再纳沈姑娘入宫，定会惹来非议，朝臣也会大加反对的。如今不适合节外生枝，有什么事等日后风声过去了再议。”
他总是以自己是皇帝亲舅舅而自傲，总觉得应天府尹不会连皇帝ຓ的面子都不买，却完全忘记了对方已经无数次落他的脸了，又怎会在乎再落一次？
沈儒平听了，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反应了：“说来都是你和你母亲糊涂！若当初他死讯传来时，你们不是急着要另找人家，而是再多等几个月，皇后之位就稳稳当当到手了！无论是宫氏，还是你小姑姑。全都是因为ฦ你的婚事才死的。为何当初ม就不能ม再等一等呢？他才走了半年。燕王就起兵了，哪怕是他真的死了。守上一年也是尽了礼数。”
章启笑道：“儿子陪了妻儿这许久，总不能不为父亲、为家里尽一点力。况且咱们家在京城久ื不露面。大哥先时又受了些非议，难免有人生了势利眼，不把咱们当一回事，儿子身上有这身官服在，应天府的官儿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省得他们狗眼看人低。”
章启闻言失笑：“父亲，您多虑了。儿子生龙活虎得很，哪里就累着了？”
明鸾心想玉翟小时候就是个骄傲要强的性子。连堂姐元凤都看不顺眼，不待见沈昭容与李云翘也不奇怪。便笑着安抚她几句，回头对章寂道：“祖父，我去见她吧？她一个小辈，还没资格劳动您和母亲、叔叔婶婶们拨冗接见。如果她不懂事，我绝不会叫她在咱们家里放肆的。”
明鸾心下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家当年在东莞是直接陷害过当今皇帝朱文至与沈家的，虽然手段隐晦些，也没挥效用，但皇帝确确实实与沈家人一起受过其中的苦处。如今李云翘身为ฦ李家唯一的漏网之鱼，万一皇帝心里有怨气，她的处境就会十分尴尬，可她又偏偏是皇帝亲姨母唯一还在世的女儿，还是李家嫡支仅存的血脉，今后境地如何，还无人知道。章家最好不要被卷进去。
章寂听了也笑了笑，叹道：“你们大伯父虽有些糊涂。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分得清好歹的。他护着你们大伯娘，也只是为了一对儿女的体面着想，但从他吩咐下人这般对待沈家人来看，他对沈家也是恨之入骨了。”
若是章敬对老父真有孝心，先前那些冲突就不会生了，老父一再劝说，他都没放在心上，又怎会因老父一句威胁，便真个ฐ儿转了态度？章寂对这一点非常清楚，不由得猜想长子之所以冷待沈家，也许是觉得沈家不中用的缘故。沈家本就在京中毫无根基，原本的姻亲也都得罪光了，唯一能倚仗的不过是今上而已。但如今看今上的态度，想必也没有抬举沈家的意思，章敬早就投向了燕王，又怎会因为畏惧今上，就厚待沈家呢？
翠园只能ม硬着头皮道：“夫人忘了？咱们家大姑娘原也在候选名册上。后来老太爷和侯爷上书婉辞了，因为三老爷过世不满一年。大姑娘要服丧。想来沈家表姑娘的母亲也死了不到一年，依礼要守一年的，皇上既然允了咱们家大姑娘退选，自然不能选沈家表姑娘了。”
翠园心道被休了也改变不了她是沈家表姑娘生母的事实，嘴上却道：“夫人可别把这话跟人说去，虽然沈家已是把那杜氏休了，可她到เ底是表姑娘生母，让人知道她是被休弃的，表姑娘的出身是嫡是庶就说不清了。”
“那他又为何要给你选这么一户人家？！”章寂尖锐地指出来，“难不成是看中了他家是燕王的岳家？！”
章寂笑了笑：“是么？真难为他了。你一年一年大了，确实不好耽误。他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回头又得燕王做媒，把你四叔的婚事也解决了。燕王真是好人，竟为他解决了这许多难题呢，说来若不是你四婶回来了，你父亲跟燕王可就是亲上加亲哪！”
陈氏暗暗瞪了明鸾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想起章敬吩咐庄头的话里，直接就点了自己的名字，又觉得自己还是避嫌的好，便继续闭嘴。
章寂把信写好了，就让老张带了两个人，亲自去了一趟安国侯府。安国侯章敬一看那信，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明鸾笑了笑：“年老体弱的人，还有年幼无力的人，我都让他们提前过来了，剩下的都是年青力壮的，丫头们坐一辆大车就够了，剩ທ下的人走路又有什么要紧呢？祖父，我倒愿意多雇几辆车拉人，虽然只是从街头到街尾的距离，但五辆车载人又载行李，其实还是很挤的，我都要把几箱子行李放到我坐的车里。”
明鸾把手一摊：“我钱少啊！”
章寂叹了口气，轻声道：“傻孩子，当年全家人谁能想到沈氏会隐瞒下这么大的事，将你诓进东宫救人呢？其实那也怪不得你，况且你救下了悼仁太子的血脉，也是好事。否则ท，建文昏君占据皇位，我们章家就永无翻身之日了。是冯家人太狡猾，也是悼仁太子妃私心过重，拖慢了你的手脚๐，否则你又怎会被当场拿住呢？”
“儿子知道了。”章启犹豫了一下，看向明鸾，“能不能请三嫂帮我操办一番？”其实他心里有些信不过长房的人。
明鸾沉下脸，冷笑一声：“说得真好听！大伯父，要是你这样也叫尽孝道，世上最忤逆的儿子都要冤死了！你也知道要尽为人子的孝道？当初违背父母意愿硬是将大伯母娶进门的人是谁？祖母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全家人流放，又是谁的老婆害的？！纵容这样的老婆继续在家里作威作福，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的，又是谁？！我们一家人全都被流放到岭南山区里，连封信都没写来问候一声的是谁？明知道祖父身体不好，家里经济窘迫，陈家都已๐经把信送到了，还连一文钱、一副药都没捎过来的人又是谁？！明知道祖父和我们全家都在朝廷手里，明知道自己一旦参与燕王起义，我们就有可能倒大霉，却还不声不响，连个招呼也不打，连掩饰的工夫都懒โ得作，直接放弃了我们的人又是谁？！”
陈氏张大了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有明鸾与章敬两人对瞪，场面一时僵持。
章寂也反驳了：“胡说！照你的主意，老三家的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回旧宅住，也许还要添上老四家的，平日倒罢了，等老二和老四回来了，到เ时候怎么办？老四倒罢了，一家子团圆，没什么好说的，老二却是鳏夫，又没有长辈在，那ว才要惹人闲话呢！”
章寂冷笑几声：“我明白了，你这是嫌弟弟们的家眷碍事了，想将她们打走，把我一个ฐ人留在这里，给你作孝子的招牌，即便你真个又惹了我生气，我身边一个贴心的儿孙都没有，还不由得你摆布么เ？！”
沈氏看着翠园，知道自己收服的这个ฐ大丫头心里必然有了怨怼，忍不住对女儿说：“我不过就是让她去打听打听，这又能说明什么？！自打你父亲了话，不许我叫那贱人立规矩，成天就赏了她无数的饰衣料、吃食补品。我听了心里难受，才让翠园去打听的，这又有什么？！”
沈氏闭了嘴。她倒是想叫人来问，但袁氏成天扮好人，家里上上下下包括章敬在内都认为她藏奸，若是明晃晃地叫了人来问，谁知道会惹来什么闲话？
朱翰之知道她祖孙情谊一向深重，她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也就放下心来：“其实也没什么，石家好歹改投了咱们这一边。一个体面总是会给的。只要他家不动什么歪心思，安安分分度日，朝廷也不缺这点俸禄，只是别指望能再掌握实权了。”
朱翰之便答说：“西南无事。虽然先前西南大军看似反了，但那其实是燕王叔安排的，西南军权早已๐落入我们的人手中，冯兆东也被囚禁起来，不过是借他的名头去做那反叛之ใ事。好激怒建文直接向冯家下狠手罢了。如今建文伏诛，冯家拥护朱文圭逃亡在外，西南大军也不曾换了旗号，因此冯家老不死的带着老婆儿子和朱文圭一起往那边逃去了。如今就等他们自投罗网，那才好玩呢！”
朱翰之微微一笑：“无论你怎么说，反正在我听来，那ว就是你对我的真心。还有，我说要帮燕王叔抢走兄长的皇位，让悼仁太子妃沈氏的期望落空时。若换了别人。大概ฐ会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坐了皇位，又或是叫我趁机从燕王叔那里多得些好处。可你却骂我，提醒我要小心燕王叔的忌惮。什么富贵权势，在你而言，大概都比不上我的安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