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知道文龙与元凤身边都有许多人围着，想必不会有危险，便笑道：“叫你哥哥四处瞧瞧，若是能找到他们在哪儿，即便无法会合，也能安心些。”
明鸾瞧见街上人多，挤得他们东倒西歪的，便叫细竹与王宽：“跟哥哥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自己玩儿去，回头再到船上会合。这条街咱们常来的，两边的人家都极熟，况且有你们在，也不怕我会被拐子拐了。”王宽就远远对文龙做了半日手势，才瞧见后者点了头。带着元凤往另一个人群少些的地方去了。
明鸾皱皱眉头，拉着他回到เ桌边坐下，压低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明鸾想了想，道：“人家大概只是冲着皇上去的，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要长期挥作用，皇上伤心的事周围人都知道。又生了病，时间长了，真要出什么事，也不会有人起疑。你不过是偶尔在宫里住了一晚上，才误中了暗算。不然，你又不是天天在宫里，人家算计你一回，只能叫你难受上几天。又有什么用？”
皇帝抬起头：“姨祖父说的是……让燕王叔摄政之议？这不妥吧？朕原是要退位让贤的。”
皇帝一惊，细想果然如此，便感激地对章寂道：“多亏姨祖父提醒了朕，若不然，只怕朕又要办坏了事了！”想了又想，“这样也好。燕王叔坚不肯受皇位。但若朕求他代朕处理朝政，他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定不会拒绝的。就让他暂且摄政几年，几年后，朕一直没有子嗣，朝臣也习惯了燕王叔，大概不会再拒绝他登位了吧？朕到时候哪怕是跪求，也会想办法说服燕王叔的！”
宗正原是宗室长辈，算起辈份来，跟先帝是一辈儿的，正经是位老王爷。宗室里谁的资格都没他老，却一向与燕王来往颇为密切。他心里早就看皇帝不顺眼了，也更倾向燕王登上大位，见皇帝主动下了旨，便真的使手段将宗室里那些上蹿下跳的小年青们压制住了，旁人要怪，也只会把账算到皇帝头上去。
可燕王上了位，情况就不一样了。燕王是个武将，杀伐决断，想要对付什么人，从不手软！更要紧的是，当初ม老燕王一家出事时，其他藩王们没少算计他这个遗孤，有人还私下侵吞了他的产业，若不是悼仁太子护着，他还未必能活到这么大呢。当日建文帝纵容冯家残害宗室，谁也没胆子反抗，只有他带兵杀入了京城，将建文与冯家连根拔起，可见他的厉害。如今他只是藩王还好，一旦手握大权，那些曾经得罪过他的人还有活路吗？
不过他下不了手，皇后却没那ว么多顾虑，悄悄儿命人带了圣旨ຈ出宫，要赐沈昭容毒酒，可惜行事不密，叫皇帝ຓ听到了风声，赶紧派人拦下了，偏这件事又很快就叫宫外的人知道了。公众越怀疑皇帝对沈昭容是真有私情。否则又怎会对她如此纵容？
风声传进宫中，皇帝ຓ压力极大。最近燕王因冯兆中ณ之事，带兵到京城周边各大营巡ำ视，不在京里，他要找人问意见，也没处找去，局势的变化让他开始认识到เ，若真的再不做些什么，他这皇位就有可能换人坐了！连皇后也赶来跪倒在他面前，哭得声嘶力竭，请他痛下决断。
她对朱翰之道：“你与我之ใ间能有什么要紧ู书信？若只是情书，你我彼此又不是不知道对方的真心，没必要天天弄这些个东西来腻歪。若是要传递重要信息。两个窗子间隔着一百多尺呢，你就算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也难保没有射失的时候，那时书信可不就落到เ别人手里了吗？更何况，这事儿总有些鬼鬼祟祟的，你跟我是正经未婚夫妻，从前你光明正大上我家来，也没人拦着你我见面，祖父甚至还默许咱们私下说话。何必弄得象是要偷情似的？要是叫人现了，你不害臊，我还要不好意思呢！”
明鸾不以为然：“你就只管光明正大地来！现在家里住的都是自己้人。知道了，也不过是打趣几句。再教导我一番๘闺训什么的，我脸皮厚，忍一忍就过去了。又不是要做坏事，我自己坦荡了，别人也不好把我往坏处想。”
元凤心里生气，袁氏就悄悄儿找人打听了，问了临国公府女眷平日用惯的大夫，得知沈昭容确实身体有些不适，大夫现了一些怀孕前期的症状，不过脉相不显，如果是有孕，应该不会过两个ฐ月。元凤怨沈昭容不说实话，又不敢将实情告知沈氏，只能来信向兄长诉苦。
“这……既然石家下人都这么传了，大概是真的吧？大夫都说是有了，只是时间还早，脉相不显……可小沈氏为ฦ何要坚决否认？孝期有孕固然不好听，但以他们夫妻如今的情形，原本就已担了不孝的声名，再多添一条罪过，也没什么差别了。”文龙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孙儿有一点不明白，石家表弟不是说……他与小沈氏不曾亲近过么？后来两ä人也是相看两厌。据孙儿所知，姑祖母去世后，石家表弟就一直住在外书房，不曾回过内宅见小沈氏，姑祖母出殡后，他就更是去了守墓。当然，他们本是夫妻，也许在某一日在一处了，也未可知。”
一番话说得明鸾心里软，勉勉强强地道：“好吧，这回我就原谅你了。但要是再有下一回，我……我一定要生气的！”
明鸾见他盯着自己瞧，脸上微微一热，低下头问：“你怎么忽然来了常熟？可别告诉我，是为我来的。当初你去北平时，明明说是为了避嫌，叫燕王知道你是个乖的，往后别猜忌你。可你如今忽然来了常熟，这里离京城又近，岂不是往身上揽麻烦吗？”
章寂心里挂念亡妻的棺椁，一夜也没睡好，第二天大清早催着文龙回船上情形。文龙去了半日方回，道：“无事，只是舱里进了些水，棺木面上都用牛皮纸缚紧ู了，倒不曾打湿，唯有外头挂的灯笼丢了几个，已经着人去买了。船老大，怕是要等雨过了才能起程，不然路上顶着风雨，怕会出事。”
章寂瞧着孙们玩闹，心里高兴，林氏却忍不住道：“外头还下着雨呢，要玩回屋里玩，仔细身上衣裳被打湿了，回头风一吹要生病的！”
郭钊自知理亏，只能ม低下了头：“章三姑娘认出了一个，其余曾与她照过面的，都不能再留在京城里了，我这也是没法子。他们虽年轻。却最是可靠，总比外人强。况且如今师母还在山上受苦，只要能早ຉ一日将她接出来，冒点险也不算什么。”
明鸾不知城中某处生过这段插曲。因那日章寂去了常家一趟。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又不肯说是为了什么เ。她小心留แ意了几日，又从别处旁敲侧击，略略๓猜到了几分，只是不能肯定。
明鸾心道这却未必，瞧他那神情可不象是认命的模样，想起方才那ว小厮的古怪，正要跟章寂说，后者却摆了摆手：“我乏็了，石家的事我不想再管，你也别打听，由得他们去了。我先歇一歇，一会儿饭得了你再叫我。”
明鸾期间叫了他几回，他都没动静，慌得她以为他生病了，立刻命人去寻大夫。但这附近石家村子里并没有常驻的大夫，还要往十里外的镇上去寻，正忙乱间，道观里有个ฐ常住道人，是个懂医术的，闻讯赶来把了把脉，安慰明鸾等人说，老人家只是累得狠了，并没有大碍，只要等他自然睡醒就好了，无须请医吃药。
沈昭容眼珠子一抡。转了过来，脸上带着讥诮之色：“您老人家也不用骂我，哪里是我气死了太婆婆？分明是这家里的人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只将我进门之ใ事瞒着她，她才生气了，又与我什么相干？本也不是我要嫁进这府里来的。是他们家到皇上面前求的！如今娶了我来，却又只知道作践！真真是好规矩的人家！”
章寂吃了一惊。忙问：“是什么话？她说了些什么？！”明鸾也惊讶地睁大了眼，心想难不成真是沈昭容气死了石章氏？她哪里来这么大的底气？
陈氏听了欢喜，但又有些犹豫：“你在家独自掌事，真能料理开么เ？我就怕你年纪小，从前又没学过这个……”
陈氏复又欢喜起来，想起终于有机会回娘家看一看父母，心情也变得有些急迫，忙道：“只是还要请老爷子示ิ下，不知他老人家是个什么เ想法。”明鸾拍拍胸口：“交给我吧。我去说服祖父！”
不过没有精神，她也要硬撑着，听闻几位嬷嬷催促，她也只有叹了口气，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明鸾正想借这个机会，再好生劝慰陈氏一番，还特地请示ิ了祖父章寂，又在院中上房摆了一桌宴席，把堂舅陈五爷夫妻请了过来，让他们与陈氏聚一聚。
文龙哑然，元凤有些迟疑：“好歹是姑祖母娶孙媳妇，若是外头人知道了……”
元凤脸色白了一白。便郑重点了头：“孙女儿谨遵祖父吩咐。”文龙看她一眼，也跟着说了。章寂这才缓了语气：“正是要这样才好。”
回到南乡侯府，明鸾扶着祖父下车，往府内正院走去。老张赶过来道：“大爷过来了。在上房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章寂便有些着恼：“早叫他去临国公府的，等了这半日。我都回来了，他才到！”
文龙慌忙跪下道：“孙儿怎敢如此？今日得了祖父的信，原要赶着去的，只是临出门前，又得杭州ะ那ว边的家人赶来送信，说是母亲回来了，当时已经要入城，因赶路匆忙，老病犯了，少不得要赶着打扫了房舍，请了大夫过来候着。好容易等接了母亲进府，安顿下来，孙儿才赶来赔罪，还请祖父原谅孙儿。”
沈昭容却是知道朱翰之的，当下悔恨之极。她清楚朱翰之与章家关系亲近，却从未想过以他的年纪，居然会想娶章明鸾为妻，若她早知道这件事，又怎会吃了这场乌龙醋，惹恼了章明鸾这个再世夜叉，把自家辛苦辛苦瞒下的底细都暴露出来呢？
皇帝并未理会，只是转向明鸾，面带几分愧疚：“朕还跟怀安侯说，一定会把你照看好，没想到才说就打了嘴。还望表妹别见怪。都是朕的疏忽，让表妹受委屈了。”
皇后闻言便嘲讽一笑：“这回她总算死心了吧？皇上早ຉ就知道她背约之事了，只是怜她不容易，才不与她计较，只是她名节已失，又怎堪为皇家妇？她还心存妄想，以为皇上是什么人？！天皇贵胄，怎能受那等羞辱？！如今既知道了皇上的心意。大概日后能安心嫁人了吧？”她转向石章氏等人：“临国公夫人只管放心，皇上与本宫俱是一样的意思，沈氏女一旦入了石家门，就是石家的媳妇了，如何管教，也是石家的家务事，只要石家有理，宫里是不会多事过问的。”
石章氏摇摇欲坠，皇后见状忙问：“临ภ国公夫人可是身上不好？快请了太医来瞧！”石章氏有些艰难地道：“不必了……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只是犯了旧疾，只要回府中服了药丸就好……”搀扶住她的临国公世子夫人还是新进门的媳妇，对这种状况也是手足无措，只能放弃推销那个ฐ族女，也不等见过皇后之后，再去探望石美人了，当下便顺ิ着婆婆的口风，向皇后请求告退。
元凤嗔她一眼：“你不知道外头人都是怎么说的么？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另两位主儿，包括石家表妹在内，都不大入皇上的眼。皇后娘娘正有意再选几个ฐ品貌双全的佳人充实后宫呢！今儿朝贺，特地召了这些人来，便是要相看的意思。你没瞧见？除了皇后的娘家李家，以及咱们家。旁้的都只是沾了点亲的，俱都是信得过的人家里的姑娘，连石家姑太太也带个族侄女进来，这些都是有意进宫的。”
明鸾心里只觉得好笑，也不理会，自顾自地与元凤说话，见陈氏静坐在侧，并不与石章氏等人一处说笑。神情严肃着带着点不安。她知道陈氏是在心虚。不由得有些心软了，起身走过去拉了拉陈氏的袖子。陈氏抬头望来。微微一笑：“怎么了？可是渴了？我这里有热茶。”
且不说杜大如何跟小贤哥说，小贤哥又给他出了什么好主意，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新年。
明鸾听到家人来报新า年号的事，只觉得这年号挺顺口的，还算不错，但要是燕王上位，不知会不会再改年号？这样也太麻烦了些。不过她只来得及腹诽这么一小会儿，就被母亲打断了思绪。大年初一，文武百官、宗室勋贵都要上朝去，章寂也不例外。而女眷们也不能ม闲着，她们要去后宫给皇后娘娘拜年去。
章寂也震惊不已，他从前只觉得皇帝ຓ虽不算聪明强干，但好歹性情仁厚，做个ฐ守成之君还是没问题的，心地善良一点。耳根子软一点，又偏重母族一些，起码说明他不是个残忍刻薄之人，在这样的君王手下做臣子，章家几个儿子也能多得些保障，反正他又不至于因为心软而祸乱朝纲。
朱翰之没想到轻轻几句话就把章寂的眼泪都引出来了，不由á得慌了手脚：“姨祖父。您别难过。皇上虽然身上有些不妥，但那只是因为长年受苦。伤了根基，一时未能调养过来罢了。他也是一时心急才会说起糊涂ิ话来，等他想清楚了，就不会再提那等蠢事了。过得几年，他把身体养好了，还怕没有子嗣么？您……您别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