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那两名亲信内侍一人被刺客踢开倒地昏迷，另一人反应迅地挡在燕王面前，只一个照面就被刺了个透心凉，当场断了气。燕王毕竟是武将出身，立时利用身边的桌椅避开来人的攻击，只是他完全没想过今晚上会遇到เ危险，因此身边一件真正的武器都没有，来人身手又不凡，且是不要命的架势，等到เ守在殿外的侍卫听见动静赶过来时。他腹部已中了两ä剑，身上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燕王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无论他怎么使劲儿摁住腹部的伤口，都无法减慢血流的度，心也凉了，一听这刺客的话，沙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他接连几次入宫，都陪着皇帝，观察着皇帝的脸色与身边的内侍，现自家兄长身边留下的确实大都是信得过的人。才算是放下了心。不过，对于皇帝想尽快说服燕王接任皇位的念头，他倒是有些含糊其辞，不是说“燕王叔不许我提，一提就翻脸”，就是说“燕王叔一片忠心，皇上要是逼得太紧，反而不美”。渐渐的，皇帝倒是少提了，除了在朝上时不时夸奖燕王处事英明之外，也不象先前那样，次次都请燕王接受他的让位。
他们哪里知道，燕王心里也在郁闷呢。他也察觉到了皇帝态度的转变，若不是后者对他仍旧亲切恭敬有加，私下说话时也时不时老调重弹提让位的事，他还担心是朱翰之跟皇上说了些什么呢。他此时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姿态摆得太高，如今形势不如自己预料一般展。又不好反口。只能暗暗生些闷气。
文龙便把章敬说的有宗室王爷要将女儿许给他做填房一事说了，章寂在旁听得皱眉：“那几位王爷我听说过，都跟燕王不大合睦，早年燕王年幼时，还做过不少亏心事。如今燕王摄政，他们不安分守己้，还要给燕王属下的亲信添堵，真真不知死字怎么写。你们父亲虽行事急切了些，倒也不失为一个避祸的法子。”
明鸾听得有些无语，反正对于文龙元凤两兄妹来说。袁氏是好人的观念早ຉ已根深蒂固了，无论生什么เ事，他们都不会怀疑到袁氏身上的。
“侯爷说。已๐经走出了那一步，过后就不妨事了，姑娘只管放心跟老人回京去，只需小心别让老人家跟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待一块儿，别的就随他去。只是侯爷自己้不方便这时候回京，怕有人见了他要生出别ี的想头来，因此还要往别处躲一躲，日后在京城相见就是。”
朱翰之的话很有道理，如今皇帝已经提出要退位了，而且态度还很坚决，如果燕王麻利一些，不那ว么贪虚名，这时候应了，一切好说，就算他非要弄那什么三请四请的戏码。中途出了变故。有皇帝的旨意在，也没有了那篡位的嫌疑。章家现在回京。除了会被人吵到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倒是朱翰之有些危险，万一他回去，叫人想起皇帝还有个亲弟弟，要传位也该先传给他，要过继也该先过继他的儿子，朱翰之就算不接受，在燕王心里也是根刺，反正他都躲了这么久了，索ิ性就躲到事情尘埃落定吧。
皇后忙道：“舅舅们一心为皇上尽忠，自是信得过的！”
皇后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含泪道：“舅舅们绝对没有做这种事，只是舅母妇道人家，没有见识……”
章寂叹道：“也罢，你也有你的难处，原与我是一样的心，可惜皇上……”又叹了口气，“罢！罢！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不知还能活几年，还管那么多做什么？不如索ิ性就在老家休养算了！”又对朱翰之说：“你虽说要行事小心，但自家人也不必太过忌讳，既然到เ了常熟。就索ิ性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也常到家里坐坐。你一个ฐ人在外头，身边没个ฐ可靠的人照ั顾，虽说自在，到底叫人不放心。我让底下人多给你做些好菜好汤，叫你补一补。可怜见儿的，在岭南时，过得那般清苦，也没见你瘦成这样。你如今堂堂一个ฐ侯爷。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明鸾在院外看得眼珠子都快脱窗了，不明白朱翰之到底说了些什么เ，居然能让章寂完全改变了态度，更叫人惊奇的是，章寂居然会说出不管京城的事这种话来！老天是要下红雨了吗？！
明鸾没好气地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要死要活的？就算我真的被人现了，别ี人要说我闲话，你死了又有什么用？”话虽如此，她也只是有些生气细竹行事而已๐，倒也不是不想见朱翰之。低头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下了决心：“好吧，咱们就上街逛一逛，买些新布料回来给大家做衣裳！”
新า宅子的位置很好，出了大门，只要沿着河岸走上不足百步路，穿过路边两座房子之ใ间的夹道，就能ม到达市集了。常熟本是富庶之地，商业也极达，市集上不但有各色时鲜菜蔬，还有南北杂货、文房古玩。逛街的人里也有不少女子，当中不乏衣着光鲜的，大都象明鸾这般戴了顶垂纱的斗笠，当中年纪小些的，或是已婚的，或是衣裳稍平常些的，甚至连斗笠都不戴，许多样貌秀丽的大姑娘小媳妇就这样大喇喇地走在街上，旁人顶多就是留แ意几眼，对貌美者赞叹几句，却没有狗血地出现出手调戏的花花公子。
朱翰之ใ敏锐地提出一个问题：“石家庄上看守的人……是什么เ人？他们竟这般了得？我以为冯兆中在锦衣卫混了这么เ久，能看上眼的手下，不可能是易与之辈，竟被几个人缀上了，也无知无觉？！”
朱翰之嗤笑：“捉江洋大盗。应天府衙的人就足够了，大不了再加上刑部的捕快，几时轮到锦衣卫出马？这是糊弄人呢，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守在那庄子附近，守株待兔！”
这就是他们今日要看的宅子，早有约好的经济候在码头上，等船靠了岸，就迎上前来：“给贵人请安了。今日小的已๐知会了宅子主人，将宅中闲杂人等都清空了，贵人只管放心察看，若有什么不妥的，只管与小的说。”
明鸾迈脚上台阶，听得这一句，嘴角忍不住弯了一弯，知道这是有人事先安排过的。
文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道：“李家那边不知什么时候要提你大姐姐过门的事，我若走了，二娘又在家养胎，谁来料é理婚事呢？”
文龙心下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沈氏如何反应且不，袁氏与元凤却都这是理所当然的大事，一边给杭州章敬那ว头去信明，一边督促着文龙身边的丫头收拾好行囊。袁氏还从娘家那里求得两封信，是她父亲给章家原籍附近一文一武两ä位地方官的，因他们相熟，托他们帮着照一下章家众人。文龙将信给章寂送来时，章寂虽然觉得没这必要，但也知道袁家父女是好意，没回绝。
结果晚上吃了饭，她独自在房间里生闷气时，细竹悄悄儿跟她说：“我私下在府里打听过了，别处倒没什么，若真有人私下潜入府中，那多半是后门进来的！姑娘可记得？后门上守门的老关头，他是个聋子！因他是从前老侯府用过的人，这些年又受了不少苦，三太太当日怜惜，就让他两口子在后门看守，每日里府里的人想要私下置办些什么东西，都从后门出去，少不得要贴补他家些零花，后门又无事，只除了每日开门关门，最是轻省不过的。我从旁人那ว里听说，今日傍晚时，厨房的张妈不小心打碎了一筐鸡蛋，怕误了晚饭，私下托关婆子出去买些来。那关婆子是到后街上小贩处买，就不曾关门，门房里只剩下一个老关头，他耳朵又不好，这时候便是有人悄悄儿钻进府里来，他又怎能察觉？”
细竹点头：“已是确认过了。我还去后门对街那户人家打听过呢，他家小媳妇那时候就坐在门前纳鞋底，亲眼瞧见关婆子出来后，一个ฐ丫头快步走进门里去了，她还以为是咱们家的人，也就没多想。那ว丫头穿的是青色的比甲，灰绿裙子，可不正跟姑娘说的一样？”
明鸾忙拦住他：“祖父虽是好意，但这事儿我们没有证据啊！郭钊和曹泽民派到石家长孙身边的人，我就只认得一个。还被石家撵了，如今又有什么证据说事情是这些人所为？要是没证据，石家长孙又喊起冤来，我们该怎么办？祖父这些天一直对他家的事敬而远之ใ，若是这回管了一次，以后可就摆脱不掉了！”
明鸾便劝他：“要不咱们再观望观望？或是私下提醒皇上一声？如今事情已经闹大了，石家本身就不干净，即使有人在背地里捣鬼。也不是在瞎传啊！若不是他们自己做错在先。别人还能泼他们脏水？”
元凤见她生气，暗悔提起这件不合时宜的事，忙转开话题：“对了，昨儿沈姑娘送嫁妆的笑话，你可听说了？”
“快别ี提了，真真是脸皮厚的人家才干得出来！”元凤掩口笑道，“说是六十四抬嫁妆，还算得上体面。但实际上，换了别的人家，兴许连十八抬都凑不起来！都是拿寻常的花绸料子厚厚的垫在底下，面上再稀稀落落地摆上些饰。再看里头的东西，那六十四抬里，倒有一半是皇上赐的内造之物，剩下的一半，还有九成是母亲给沈姑娘的东西。只有七八样儿不是内造，又瞧着眼生的，大概ฐ是他自家后来置办的。四匹衣料é就能做了一抬，家具都是旧的，也不是什么好木材，奁田与房舍是一概没有。几箱衣裳，盖上了盖子瞧不出来，石家人不知情，见份量不轻，还以为沈家总算送来点好东西了，结果打开一看，居然只有半箱是新า做的，其余都是她往日穿旧ງ了的衣裳，当中有十来件是打上了补丁的。必是她在德庆时做的。阿弥陀佛，谁家有这样厚的脸皮？连破烂衣裳都能陪送到夫家去？！”
明鸾听了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变了很多，但母亲每天督促着我，祖父也劝我多学学礼仪规矩，我有什么法子？这里跟德庆不同，我说话略๓大声些。底下的丫头婆子都要大惊小怪起来，要是给大姐姐听到เ了，她还要说我半天呢。我哪里耐烦天天听她们教训？加上满孝后我就……”顿ู了顿，手中搅起了手帕，“心里再不愿意，我至少在明面上做出个样子来。免得人家挑剔我……”
明鸾猛地想起元凤提的那ว件事来，她建议章寂出面，求族长通融，将陈氏重新า列回章家族谱，叫陈氏做个ฐ名正言顺的章家寡妇，说日后就算是要过继嗣子也方便些。这个ฐ建议其实明鸾并不陌生，因为常家二表婶邹氏就曾在信里劝过陈氏，陈氏也颇有几分心动，若不是外头流言渐渐厉害了，她没了心情，只怕早就向章寂开口了。明鸾却又有几分不乐意，毕竟陈氏以和离之身再嫁，要方便得多，若是真做了章家寡媳，就算章寂不说什么，族里也会拦着不许她改嫁的。
明鸾勉强笑笑。断然道：“大姐姐，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你早ຉ些回去吧，改日得了闲再来。”
明鸾听到沈氏之名，眉头一皱，便冷笑道：“大姐姐，或许你不乐意听我这么说，但我还是要劝你。虽然你孝顺母亲，但也别太纵容了她。她从前在杭州养病还好。没事打搅，她得了心静，反而对身体有好处，可如今她挣命似地赶回京城，还不曾安顿下呢，就闹得你和大哥哥人仰马翻的，又舍财，又伤心，什么时候能ม消停？若你们又出了空子。叫她出得门去，或是找人闹事，或是进宫见驾，天知道她又会闯下什么祸来？若真引得皇上做下错事，世人骂的还是你们！你是好不容易得了称心如意的婚姻，到底还未进门呢，大哥哥却连亲事的影子都不见，到时候你们承受了恶果不说，还要连累็我们。以及大伯父。大姐姐难道就为了孝顺母亲。把祖父、父亲，还有家中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名声都不顾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出族，是李云翘去了他老家告状所致，只当真是因为ฦ自己名声败坏，影响了族中ณ子弟的前程，才会引得族长作他的。因此他虽怨族人无情，怨章家暴露了自己的阴私，却更恨女儿。
沈儒平记恨女儿，想着自己日后只怕也娶不到เ象样的继室，可能要往低些的门户去寻了，是否能得一份丰厚的陪嫁还未可知，若继室生不出儿子，他这辈子靠谁养老去？那嗣孙既由族人养大，也断ษ不会亲近他的，他只能多为ฦ自己着想，对女儿的嫁妆就不上心起来，准备的多是些不中用的物件，饰也多是鎏金鎏银的。便是沈昭容对这门亲事十二分不乐意，看着那些嫁妆，也觉得心凉。
章寂沉住气，点点头，对石二少道：“你叫几个信得过的下人，随我车夫跑一趟，屋里那两人就都打了吧！只知道吵闹，把病人丢一边去，这样的人。也配做太医？！”
屋内围了一堆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明鸾认出其中一个是今早才见过的新任临国公世子夫人，旁的统统不知道是谁。只听得章寂一声大吼：“都吵什么？！生怕你们老子娘死得不够快么？都给我滚出去！”
沈昭容目光闪烁，远处围观的夫人小姐们窃窃私语，一旁的胡四海还不紧不慢地插嘴道：“这事儿是真的，我当时就在那里。看得真真切切！说来还有物证呢，安国侯夫人送到北边告知皇上下落的信，附信送去的一根象牙簪子，说是安国侯送给夫人的信物，其实那信物早在抄家时就没了，那是偷拿了千户所查抄走私海船上的象牙，自个ฐ儿寻人照样子打的，小地方没什么好工ื匠，手艺粗糙得很。也容易认出来。东西只怕还在安国侯府上收着呢。拿着它到东莞千户所，找失窃的赃物单子一对。就知是真是假了。”
人证物证都全了，沈昭容再也无法抵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见那群夫人小姐们都望着自己，面露嘲笑，顿生无地自容之感。
这时候，常家二表婶邹้氏说话了：“三丫头这几年真是过得不容易，还好如今已经事过境迁，你们一家也回到京城了，正好把该学的都学起来，日后出门做客也不犯愀。”
常端娘则一脸正色地说：“趁如今你们家在守孝，少与外头往来，正有空闲，想学什么，想做什么เ，就赶紧学了做吧。”
这时老张来报：“侯爷，时辰差不多了。”陈氏也过来请章寂前去主持祭祖仪式，众人忙敛了笑，整一整仪容，跟随在章寂身后往小祠堂走去。
因着本支人少，男丁又多在外地，仪式倒是简单。章寂带着大孙子在前头祝祷，两个小孙子跟着大人的指示下跪磕头；至于林氏，则以媳妇的身份帮着上供给祖宗的牌位；陈氏自认为已非章家妇，只肯在门槛ນ外头帮着传递菜肴等物；明鸾与元凤都是女儿，依章家的族规，只能在堂外叩；袁氏是妾，连叩的资格都没有，就只能远远在外头瞧着。如此，还未等到明鸾觉得不耐烦，仪式就很顺利就结束了。
明鸾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老实说，就算你点头我也认了。”
明鸾笑道：“这样看来，你我都是能狠下心的，这样也好，起码没那么容易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