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名忙道：“姑爷放心，银钱都是大爷出的，专送给姑爷姑奶奶。只是刘师爷人面儿熟，托他寻个稳妥地方罢了。”又看了看陈演的脸色，“大爷说，他打小和姑爷一块儿长成，知晓姑爷便是未做官了，也不会让姑奶奶受委屈，只当是姑奶奶陪嫁的齐家别ี院，大爷若是回高邮拜祭，也要来住的。姑爷好歹别和姑奶奶计较这些。”
伏名低声道：“上回姑奶奶写信过来问河上的事，大爷就觉着不好。一面回信给了姑奶奶，一面在京城里打点。姑爷参奏二十二处河丞的奏折，大爷也使人抄来看了。除了那十二个弹劾姑爷的，是太子爷门下，大爷使不上劲，其他十处大爷都使钱托人压了下来。”顿ู了顿ู，越把声音放低了此，“大爷也打听到，太子爷门下有人出主意在皇上南巡看察前赶工修补十二处河堤，料着姑爷是要去职的，就命奴才追着皇上的龙驾，从京城里过来，在高邮城里安排。只是断断没料到高家堰竟也被修补好了。前几日在州ะ衙里看到了赦罪的邸报，才敢松了口气，这几日一直在码头上等着呢。”
“夫人，夫人……”齐粟娘慢慢睁开眼来，看着鲜红的床帐顶，猛然间欢喜起来，“陈大哥，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夫人。”连大河见得齐粟娘醒来，连忙打了个千儿，半跪在地上道：“夫人，陈大人已被皇上宣到เ县衙里去了，眼见着是个欺君的死罪，夫人，你快逃吧。”
乔装的御前侍卫齐声应了声是，退了开去，王婆子犹豫不决，在门口不移步。齐粟娘连忙迎了上去，原想悄悄叮嘱她两句，一看门边的御前侍卫，闭紧了嘴，接过了王婆子手上的黑芦花鸡和菜蓝子，拉着她走了进来。
王婆子看了齐粟娘一眼，福了一福，“回老爷的话，老婆子在清河住了五十六年了。”
连大当家虽是……虽是和许家败落脱不了关系，但他如今已是你的夫君，你可千万别糊涂ิ。”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雨有些大了，油伞上响起了淋淋沥沥的雨打声，河面上转眼现出了成片地水涟。
齐粟娘愕然无语，莲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夫人不用替莲香担扰，老太太再是疼我，我也是个丫头。做小俯低，小意儿献殷勤原是本分，侍候主母哪里就委屈我了？再说——”微微一笑，“这几日我也看明白了，他是个顺毛驴性子，依着就好，打着就要恼，也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便是将来有主ว母，想来她也不敢太张狂。我只要安分做我的偏房，小处儿免不了看人脸色，大事儿上却是能平安的。”
说话间，半叶急步进来：“姨奶奶，爷和二爷、齐三爷向后头来了，桂姐姐和月钩๗儿姑娘也跟在后头过来了。”
这话说得齐强也笑了起来，一边取了牙箸给齐粟娘，一边笑道：“你们家蕊儿姑娘太小心了些，我妹子哪里是挑剔的人。”
齐强笑道：“第二日我从坛口回家里。我妹子就问我这扇子。要不是你知会了我一声。我还摸不着风呢。”齐粟娘接过扇子笑道：“多谢姑娘了。”半叶退了出去。
齐粟娘执着雪绽盘盏儿。将冰汤一口口饮了下去。身心一爽。满身地燥热一时平复下来。便摇着白纱扇儿和相氏商量席面用菜。计算喜钱。
相氏笑着点头。让她去了。齐粟娘坐在椅上。摇头道：“这般热。谁吃得下？吃些果子就罢了。”
蕊儿笑道：“必是连大河从路过地漕船上买了时新า尺头送进来了。梗枝。你去接了。让他们送到卷棚里来让夫人和相奶奶过目。”
齐粟娘悄声对相氏道：“相姐姐。我心里地主意你是知道地。许家败了。莲香她没根没底。日子怕是不易过。若是能风光进门。日后在这宅子里也好立足。
棚子里有十个大灶。十五个做饭地婆娘。还未到做饭时辰。正在一起说笑。见得齐粟娘过来。连忙站起。便要跪下磕头。齐粟娘连忙道：“嫂子们。我还小呢。经不起这样地。好歹让我积点福。”
“夫人这是做泡菜？”有婆娘问道。
连震云稳步走了进来。眼光平直。未有一点闪烁。从齐粟娘头上三分处扫了过去。便微微低了头。在左侧上第一张木椅前止步。远远施礼。“夫人。”
连震云目光不抬。看着地面。“夫人请安坐。”
连大河脚步一顿，问道：“这里可有一个莲香的丫头？大当家在哪里？”
连大河唬了一跳，急问道：“大当家看上那丫头了？现在就……？”
后头哭声大作，连震云侧头对盐司差官笑道：“既是有金瓶阁，大人可去看看，若有上好的，带几个回去。”
连震云亦是大笑，说话间便走入了后宅门，只见后头一片狼籍，不时有吓晕了头的媳妇丫头乱窜，一时被看到เ，立时抓住，全当作奴仆押进了偏院，后宅正房里站着两个帮众，看守女眷。
月钩儿转了转眼珠儿，扯着齐强身上的绯红葛纱新衣儿道：“奴不要别的，就要一匹葛纱。爷赏了奴，奴制了衣裙在身，也叫人知晓，奴是京里来的贵客梳笼的。”
月钩儿原就打定主意要用这葛纱把这条街上的姐儿们都比下去，显显身价，哪里肯放，眼里含着泪，“原说是不一样的东西才行，若是清河四处都有的，又算什么เ念相儿？姑奶奶是爷的妹子，平日里万般好的，只要爷开口，没得说舍不得一匹葛纱。只有爷心不心疼奴……”见得齐强满脸难色，含泪道：“昨儿晚上，爷和奴喝交杯盏儿的时候说的什么เ？只说要回去和姑奶奶提，抬奴家去侍候，这会儿不过是匹纱，爷就不敢开口了，可见昨儿那话，原是哄奴的……”
月钩儿虽是未开脸，行当里的规矩却是学了十足，比桂姐儿更会抓人，知道嫖客的话不过是当面光，双手捧了一盅酒儿到了齐强嘴边，笑道：“齐大爷既ຂ是这般说，奴就等着了。”齐强哈哈大笑，香了她一口，催着要月钩儿再唱曲儿，月钩儿模样身段原是这一街上拿尖的，平日里被客人捧着，自不肯让人事事顺意，只是窝在齐强怀里娇笑。
齐强一笑，从怀中摸了十两银子放桌上，说道：“这些不当值甚么，且给月钩儿做脂粉钱，明日再送几身织金衣裳。”月钩儿连忙站起谢了，虔婆笑眯眯收了钱，叫月钩儿下席来唱。
陈演坐在前厅子里当摆设，由á着齐强一步三摇地出了前门，沿河向闸口上而去。
齐强哈哈大笑，“李四这家伙就是够意思，我就是齐三，劳烦兄弟引我进去，大当家可也在？”
安生亦是一脸的笑，走了进来，被齐粟娘按着半坐在椅上，一口气喝了半盏茶，才道：“姑奶奶，大爷这一年在外头辛苦是没得说的，秦官家写信过来，说九爷给大爷弄了个ฐ正六品千户，在京城里买了一处三进大宅子，送了两个ฐ姑娘，就等着他回去呢。”站起谢过齐粟娘端过来的桂花夹层小汤圆，呼呼吹着，笑道：“大爷回了九爷，饶三个月的假，过来看看姑奶奶，只说误了姑奶奶成亲，要过来给姑奶奶赔罪，九爷二话没说就准了，这不，奴才就侍候着大爷来了。”
当日无话，到得三天后，齐粟娘坐着官轿，让换了新า衣的安生牵了匹马，早早来到清河码头，在河边柳荫下等待齐强。
拉得满满的朱红帐下，描金漆桌上的四碗一盘不过约动了几筷，已๐是慢慢凉了。
陈演已有些醉意，单衣敞了怀，双手在齐粟娘裙内游移爱抚，他低头在齐粟娘送上来的酒盏里抿了酒，又吻了吻她的唇，笑道：“你这般下死力灌我，若是我醉倒了，呆会儿你可不要怨我……”
齐粟娘在黑暗中凝视着连震云，“妾身明日便请大夫过来看伤。今日天晚，妾身伤疼，大当家请回罢。”
连震云脚步一顿，头也不回，慢慢道：“夫人说得是。”说罢，走入雨中，跨过大院，到了对面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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