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叶和籽定侍候莲香沐浴更衣，换了家常服，半叶一边替她拭去头上的水珠，一边悄声笑道：“姨奶奶，奴婢的消息半点不假，二爷跟着咱们后头也去了府衙，听得夫人缓住了才回府。奴婢就不信，二爷他就肯离开扬州ะ。”
莲香半闭着眼睛，慢慢道：“论理，这话儿咱们不该提，爷如今是江苏帮主ว，总坛在淮安，他没得不去的道理。只是，咱们妇人的小识见儿，淮安到底由着爷的对头经营了十来年，自是不及扬州府这边上上下下都是心腹，过得安生……再者我也不想和夫人再隔两地，这回儿还好，缓过来了。若是隔了上千里，她又一时没缓过来，怕是我得信的时候连替她上香都晚了……”
比儿笑道：“爷这几日带着盐商们早早迎了出去，不就是为了在随驾的河台、漕台、督台们耳边说话，让他们奏请皇上游园么？听说明日行程就是漕台桑额大人奏请的。”
到得当晚二更天，陈演从天宁寺行宫赶了回来，倒让齐粟娘大出意料，“怎的回来了？我原想着你要守在宫外候旨呢，皇上这会儿怕还在开宴罢？”
比儿扶着齐粟娘向门外走去，亦笑道：“古书上说，怀胎应多闻雅音，给皇上听的吉祥曲儿，总应该算是雅音了罢？”
“大爷和连府里二爷呢？”齐粟娘一边走一边问道。
齐粟娘正坐在座榻上逗着海静，见得连大船扶着李四勤一瘸一拐走了进来，不由站起，“二当家，你……”
海静穿着一身大红锦翻毛祅儿，戴着银狐皮帽儿，脖子上挂着寄名金锁片，脸白虽有些苍白，一双大眼睛却甚是明亮，看着李四勤便嘻嘻笑了起来，伸手便叫，“二叔……抱……”
枝儿看了比儿一眼，不敢说小连被比儿打出门办差，调了开去，好让外头的马车来接行李，只得低头。比儿笑道：“奶奶使着他办差呢，七夕，家里的事儿可定了，周师爷在替爷打理下茶礼的事儿罢。”
比儿和枝儿已是满面愕然，比儿急道：“是怎么回事，七夕，你细说说。”
“反正你少提那些相好不相好的，总错不了。”连大河也不和他多话，“姓崔的虽是走了，但城里那位贵人，还要呆上几天，你小心些，别让他出事儿。”正说着，脸色一变，“大当家回来了……”急步迎出门去，王四连忙跟着他身后。
三桅大船乘风破浪出了高邮。向扬州而去。江苏、常州、浙江、松江、两湖漕船连绵北上。船连震云站在漕船船头。极目远眺。连大河走上前来悄声道：“大当家。是府台大人……”
连震云缓缓道：“齐三爷和姓崔地怕不是约好的，盯着姓崔的，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连震云微微一愣。侧头看他。“怎么扎眼？”
齐粟娘仍是笑着。“哥哥送来地人。我能不好好看觑么？这纳妾地事儿……”
齐强一愣。看了齐粟娘一眼。笑道：“妹子。我去看看。”便起身出了堂屋。过了天井。绕到门前地照壁后。惑道：“什么เ事不方便说？刘ถ师爷还不知道我住在这儿呢。”
李四勤哈哈大笑。正要说话。船头侍候地丫头又走了进来。“夫人。苏姑娘她非要见您不可……”
连大河与河大船互视一眼。暗暗咋舌。连震云慢慢喝着酒。盯着她没有出声。李四勤全然不在意。只顾着倒酒。塞给她一杯。自己不耐烦用小盅子。抱着酒坛子喝起来。
连大船闻言犹豫一会。到底还是继续道：“如果夫人是打算自个儿用。小地觉着。除非夫人……这个……除非她……”
连大船忙躬身苦笑道：“二当家。小地是自己也觉着不可能ม了。——怕说出来二当家踹小地……”
蕊儿站在一边。看了看座榻左边翻着本旧书地连震云。座榻右边呆地莲香。又看了看一脸不乐。坐在水磨楠木椅上闷头喝茶地李四勤。再看了看满室里噤若寒蝉地媳妇丫头和面带不安地连大船。只觉得屋子里闷得让人难忍。对仍是一脸轻松站在座榻旁边地连大河大是佩服。
莲香仍是呆愣着，半晌没有动静，连震云看了看她，也不出声，照旧翻书。
蕊儿只是一笑。也不与她搭话。齐粟娘拍了拍蕊儿地手。转身过去与莲香说话。“怎地那ว边楼ä里半晌没有动静了？”说话间。听得顾影楼里媳妇丫头们小声议论开来。“爷们要玩射箭了……”
齐粟娘远远看去，果然见得小厮们在重摆席面，将楼面中ณ间从头到尾都空了出来。临ภ江那ว一面，竖了一个通红箭靶，不由á笑道：“猜拳、行令、联诗都玩腻了？倒来玩这个。”
齐粟娘正端着龙井茶呆。一时回过神来。果然见得对面纳秀楼长宽皆有二十余丈。足足占了二亩地。四面帘全都卷起。小飞桥不过一丈余长。笑道：“也亏这楼建得敞亮。我看着那ว边地小厮走来走去安排席面。桌上地菜都看得一清二楚。”
站在两人身后的蕊儿知晓齐粟娘未在扬州经过这样的大宴，细心说道：“呆会那ว些姐儿若是唱得好，也会过桥来讨赏，这边奶奶们个个都是要赏的。”
连大船走出府门，扫过小秦淮河中的七八条乌篷船，想起初来扬州那ว一夜的腥风血雨，喃喃自语，“大当家连这差点要了命的事儿都能ม忍——”
“粟娘——”陈演挥手让比儿退出，关上门，拉着齐粟娘坐在床边，把匣子递给了她，“粟娘，你收着，我已经把咱们的宅子和田地赎回来了。”
董冠儿微带讶异，“正是饭时，爷不在这儿用饭府里怕是赶不上……”
天色渐晚，连震云急急策马，沿着小秦淮河走着，远远便可听见新城北门外天宁寺的十八慢钟็声敲响，放盂兰焰口的僧船缓缓从北门里驶进城内，沿河的南北柳条巷儿、彩衣街等民居里，不少孩童幼女提着玩灯，嘻闹着涌到河边，准备放河灯了。
九阿哥哈哈大笑，“难怪十四弟不急着用她，原来是有这步棋欣欣然站起连连点头“直接逼陈变之ใ动手，比用她要省事得多。咱们只要卡住扬州河道的河银，陈变之就得下手去找钱。他是不会贪墨的，扬州的钱不过就是盐、漕两处，都和扬州帮有牵连，他只要收粮、验船、钞ๆ关、核查运丁这些小事上卡死了，扬州府连震云贡给太子的银钱就得少一半！”
“内务府凌普是太子的乳公，这不用说了，内务府三大织造虽是皇阿玛的心腹，暗地里多多少少也给太子供了银钱。”九阿哥甩着手上的折扇儿，得意道：“再说三大织造府是皇阿玛在江南的眼钱，曹宣最得皇阿玛信重的，若是除去了他，咱们在南边也敢行事了。”
齐粟娘、莲香、蕊儿听得这话，不禁向桂姐儿看去，她亦是一呆愣，显是没想到自个儿铁ກ口直断。
帘子应声揭开，连大
梗枝疼得一阵紧似一阵，老老们将她抬起，坐到高脚产盆上，齐粟娘方知是坐在盆上生产，故而叫“临盆”。梗枝不断ษ叫疼，几乎晕了过去，却半晌生不下来，老老们便说有些不好。
齐粟娘听着梗枝地惨叫声，额头冒汗，脚๐上软，扶墙走了出去，外厅门边墙上勉强撑住，一个劲用手帕擦着汗，倒是桂姐儿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不动声色。
连震云脚步一顿，“既
莲香、蕊儿知他今儿必是不出门了，心中欢喜，侍候他脱了玄狐大祅，穿上家常宝蓝翻毛重锦绵袍，换了净袜暖鞋，复又向莲香院中走去，莲香笑道：“夫人和我们家亲近，时时来的，哪里还算外客？就像妾身们不用回避二爷，她也不用回避爷，爷地礼数儿反是愈多。”
秦家姐妹住在新า城河南头，董冠儿原住在旧ງ城官河边，连震云为了方便歇宿，特意给她在新城小秦淮河南买了三层地枕河小楼ä，两家相距不远。
一艘花船停在彩衣街秦家水巷前，秦家两ä姐妹从箱底翻了两ä身素色绫祅儿，将花船送来的香喷喷的新鲜桂花塞了贴身香包，出门到了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