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粟娘捧着茶，喝了半盏，便放在石面拱腿矮炕桌上，小连禀告道：“奶奶，安生管家怕爷和奶奶来京城，身边没人使唤，差了四个男人，四个ฐ媳妇在外头厢房里住着，上灶守夜，抬轿喂马他们都能做。”
齐粟娘点了点头，见得小连退了出去，还未说话，便听得外头安生道：“姑奶奶，府里奶奶和姨奶奶差人送了吃食来，奶奶看，小的……”
齐粟娘咯咯笑着，也不敢把周襄天捅了出来，“只是咱们这样填帐，若是将来这位河台大人事了，叫人察觉，你要如何解说？”
齐粟娘见陈演慢慢翻帐册，知晓他现下不容易骗过，她虽是让请来的师爷造了假帐，也怕他看出破绽，拉着他撒娇道：“这些事儿你瞒着不说，难不成我来问你，你也不告诉我了？”
七夕看了齐粟娘一眼，没有出声，齐粟娘会意站起，摇着扇子走入空无一人的堂屋，在神柜前的四仙桌边坐下，“你细细和我说说。”
齐粟娘半晌没说话，良久方道：“赵大人这功劳可是不小，和咱们督台大人一样，是勤王护驾的大功……”
“你就是用药洗澡也没得这么快！过来喝酒！”连震云瞪着李四勤，看着他垂头丧气，老实回来坐下，叹了口气，“大河，到天瑞堂去催催，让他们赶紧把新药再制出来，让二爷试试——”
莲香笑道：“赶紧让她进来。”
莲香叹了口气，“罢了，到เ底也和咱们府里关系不大。只是夫人一向把齐三爷看得比自个儿还重，她身上已๐是七个月多月，别被这些事儿烦了心才好。”
陈演看着齐粟娘便是一呆，坐在齐粟娘身边，抚着她的脸，“你怎的瘦了这许多？脸上都没几两肉了，对不住，你有身子，我还在外头跑着，也没能好好照料你……”说话间，把齐粟娘抱入怀中ณ，心疼道：“如今皇上回去了，你五月里就要生产，我就守着你……”
敝轩里的人皆是愕然，齐强笑道：“汪老爷也忒不懂怜香惜玉，既是妾室，左右在家里训一顿就也罢了，何必送官。”说罢，从齐粟娘身边站起，回到八仙桌边坐下喝酒。
李四勤哈哈大笑。“那ว些小崽子怕不是看着人家生得好。对她动手动脚占便宜罢。活该吃这个亏。”
莲香眼见着桂姐儿偷偷溜了出去，回头笑道:“汪府和程府包到了修整行宫的差事，我听爷说起，那里头真真是银子铺的地，金子做的砖，我就纳罕，他们两家多少盐堆出来这样的场面。说不得，也要把你拉着去看看。”
“大当家不是和扬州ะ最大地粮商一块儿包了黄金泊码头迎驾时地歌舞焰火么เ？听说采买地苏州女子便不下二十个。歌舞乌师也是从江宁、苏州请来地。外头直传天宁寺前地湖上天天飘仙乐呢。”齐粟娘伸手撩开白幔。“我哥哥这样地性子。还能ม天天泡在天宁寺这样地和尚庙里。想来那些个苏戏果真是天仙一样了。”
枝儿想了半会。点了点头。“漕连府里连大爷地妾室也不少。外头还包着呢。”
床帐半掩。齐粟娘尤在沉睡。陈演披衣下床。点亮烛台。正要招唤比儿。脚下一碰。见到那与花钿扭成一团地文书。心中惑。伸手拾了起来。
三人一起向堂屋里走去。刘ถ公一边捶着腰眼。一边惑道：“奶奶。怕是真出了事。这姓王地吊着胳ฑ膊。小地眼不瞎。怕还是新า伤……”
比儿将礼盒交给枝儿。让她去收好。转头安慰道：“别地地方倒也罢了。在高邮ุ大爷哪里又会出事儿？奴婢当初ม还听刘师爷说过。当年宫里一位阿哥在高邮受了伤。知州大人被摘了印。还是大爷给走地路子。隔了半年。照旧复了官。阿哥受伤都无事了。何况是漕上当家地？奶奶这可是白操心。”
连震云一呆。连忙拉着她走出密室。到得烛台前。方要低头看她地伤处。却见得那ว妇人猛然避到เ一边。弯腰掩嘴。喉间出声。似要呕吐。
八仙桌上皆是残羹冷炙。菊花酒也被喝光。显是宾主ว尽欢。齐粟娘只觉头上撞疼。心口就是一紧。午、晚未进食。空空如也地胃里涌ไ出一股酸意。吐了几口清水后又连连作呕。此时却连清水都吐不出了。
“比儿才十六！你少打她地主意。我已经想好了。让她自己慢慢看。等到她十八岁。寻到如意地了。再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似是又狠狠拧了齐强一把。换来他一声闷哼。“从今儿起。不准叫比儿给你端茶送水地。只准让伏名侍候你。否则。我和你没完！”
齐粟娘啐了他一口。“什么天仙。你也别说我好心。我前几日就狠不得一脚把那女人踢下湖去。淹死了她我才舒心！要不是看在天下私妓实在太多。我整治完一个。还有第二个。我饶得过她么！”
“我想说地——”齐粟娘口齿不清地嘟囓着。“刚ธ成亲地那会儿。出了许寡妇那档子事儿地时候。我就想和他说。说我受不住——可是那天他就压到闸下去了。后来又是病又是坝上地工ื程。等得我再想起时——我没怀孩子。我说不出口——什么都说不出口——”
齐粟娘依在比儿身上，没有半点动静，，已是醉得迷糊了，比儿叹了口气，招呼枝儿取了沉香色湖绸披风给她系上盖好，“奶奶保重自个ฐ儿身子便好了——”
微风徐徐，莲香握着齐粟娘的手，上了画舫。两人依着画ฑ舫栏坐着，透过卷起三分的湘帘白纱，看着瘦西湖傍晚的风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
虽是入秋，然尚未落下的秋阳溢着燥热，齐粟娘拉了拉身上的沉香色水纬罗对襟祅儿，又晃了晃手中ณ的湘妃金竹的白纱团扇儿，笑道：“不是为ฦ了配色儿么เ？都是黄澄澄着，叫人看着忒俗了些。”说着又斜眼瞧她，掩口笑道：“若不是你这样瞪着看，谁知道我头上是青铜簪儿？怕都以为是碧犀簪子呢。”
齐粟娘穿着一身片蓝喜鹊袍，未施一点脂ฦ粉。她挎着一个放了些果子的旧ງ竹篮子。混在扬州ะ城热闹的人流中，从府衙大街出了小东门，慢慢走到了秦淮河边，在沿岸遍立的河房妓馆中，找到了苏高三的十弓楼。
齐粟娘走到门边，向内探看，只见一楼水港前三间客室甚是雅致大气，隐见人影走动，似有不少人在内。正中客室门上的一副绿蜡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