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演放下手中的河图,从书桌上抬起头来,侧耳听了一会,亦叹了口气,犹豫半会,“粟娘,比儿和翁白的亲事咱们就不要管了罢……”
“宋清指着他传代。免不了急了些。再说,一个在天津,一个在扬州,谁知道还能ม撞到一块儿来?你让他怎么替自己拿主意?我看着,两边儿都是有意,比儿现下虽是难过,过一阵儿便也好了。”
比儿掩嘴笑着,“这位亲兵把总赵大人可真是地道的天津人。”一边倒水道:“通州和天津又离了多远?三百五十里水路,遇上顺风,拂晓开船,晚饭时辰不到便到了。好在崔大人也去,船上只有小连一个ฐ,其余的都是天津来的。爷上任的时日太短,奴婢着实不放心。”给齐粟娘捧上一盏茶,“爷必是知晓此事,好在崔大人没有家眷,一肩担儿几个箱笼便上了船。”
比儿笑道:“奶奶放心,天津可是个靠海的好地儿。或是坐冰筏子,或是出港走海ร路,总是能到的,”
秦顺儿打着油,在宫门口接着了陈演。十三阿哥拉着陈演的手道:“分拆河道总督一职之事,是四哥为治理水患向皇上奏请的,虽只是暂行之事,难说日后不会成定制ๆ。”顿了顿,“皇上原是留中再议此事,如今却提了出来。治河虽重,辅政方แ是要。赵世显的女婿如今升了天津河间兵备道,直隶总督是八哥的门下,天津卫是为九河津要,京畿咽喉,你切切要小心在意。”
“分河道总督职为三职?东河河总、南河河总、北河河总?陈变之现在是北河河总?专管京畿、直隶、西北河道事务?”十阿哥咋舌道:“几品?”
“大爷!奴才打听明白了!”伏奔进了花厅,喘着气对齐强道:“赵世显被自已人捅了出来。皇上差了跟前的御前侍卫去淮安宣旨ຈ,把他家从里到外抄了一回,现银就抄出来四百万两!”
“奴才打听着,是因着做帐的事儿,河道衙门里的帐全被翻出来重对上上下下竟是没有一个干净的!皇上已是大怒,太子爷和阿哥们全都在一边煽风点火,这时节,被抓的河道官属可不止姑爷一个。”伏名喘了口气,“只有十三爷还一直把姑爷摘出来说,但皇上正在火头上—”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卷纸“这是奴才抄到เ的,扬州河道做的假帐。”
齐粟娘坐在桶中ณ,嗅着澡水中的浓烈的桂花花香,身心俱疲。澡水的热气儿向上冒着,她终是朦朦胧胧睡了过去,只是含含糊糊地问着,“比儿,你去看看,爷在哪里……他怎的……怎的……不来见我……”
前衙里的陈演将公事丢â到一边,将随船的衙役班头召上来,细细问了,严严吩咐后,便唤了小连进来。
“他们审了一回案,就躲了个没影。不在查?这里到เ底是扬州府,我能不知道么เ?”陈演接过齐粟娘递来的凉茶,拦着她坐下,看着她道,“你别太担心,这几日都没睡安稳,眼见着瘦了许多。”
打门一直没有笑脸地陈演。听着齐粟娘这句话。嘴角边慢慢泛出了几丝笑。一边看着欢喜地齐粟娘。一边喝光了手中地凉茶。
陈演叹了口气,拉着齐粟娘坐到床边,看着圆桌上的孤灯,“我还是永定河主ว薄时,跟着张大人去过噶礼ึ府上,老太爷是张大人地座师。张大人虽是个好官,但两府里的交情怕是不浅……”
陈演沉思半会。搂住齐粟娘。“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这事儿闹得太大了。除了那几个主考官。到最后一定得有个人替大伙儿顶罪……”
齐粟娘长叹了一声。伸手拨弄小凉亭石几上花瓶里地几支盛开莲花。“好不容易要立正室。全城都贴子了。如今却是白欢喜一场……”
“如今还是偏房。面子丢了事小。儿子丢了才是事大……”
齐粟娘笑道:“你放心。我到底不是那府里地奴才。不会太得罪人。大面上过得去就好。虽是为了河上地银子。也是为了我哥哥。我这边做得越得九爷地心。他在府里头越得看重。若是出了事儿。总会拉他一把。不叫他和刘三……和别ี地奴才一样被推出去顶缸……”
齐粟娘一惊。看向陈演。陈演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捏了捏眉心。齐粟娘小心问道:“方才……是周先生地信?”
比儿捧上了莲心茶。齐强接过喝了一口。苦得砸了砸舌头。放回了桌上。“后来我和他提起。让你替我看着江南生意。他二话不说就点头了。还帮着在九爷面前打了包票。他果然比我有眼光。”
齐强哈哈大笑。从比儿手中接过另一盏莲子百合茶。塞到她手里。“歇一会。喝口茶。”
陈府里地马车出了西直门大街。一路驶向了紫禁城。
三阿哥笑道:“起来罢。皇上说你是女塾师,如今我也要叫你做先生了,你过来看看,给他们说说西洋虚拟法。皇上和陈变之都不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宋清地人呢?”
“拖到外头去处置了。不要让四爷觉。也不要留แ下半点痕迹。”连震云慢慢道:“明日夫人若是追问,就说白老五卷了些钱财,丢下翁白这个假儿子,带着那丫ฑ头走了。”
齐粟娘笑嘻嘻道:“咱们把以前地旧衣裳翻出来。你穿葛布青袍儿。我穿喜鹊衫。正是春日里地衣衫。咱们就当是平民小夫妻逛庙会。”
齐粟娘喜滋滋坐在炕上,看着陈演把粗葛布青袍和桃红喜鹊衫寻了出来,“陈大哥,你给我挽髻不?”
三庆园戏子唱完了《剿寇》,班头上前磕头谢赏。待得角儿们退下,班头陪笑道:“各位爷,齐奶奶点的这出《浣纱》折子戏,是昆曲折子戏里地祖宗,自打前朝的梁伯龙梁祖师写了这出戏,昆曲水磨腔儿才起来。按规矩,小的们唱地时候要格外用心准备些,免不了要耽误些功夫,先告个罪。”
沈月枝笑了出来,“姑奶奶这话儿,和十四爷开先说得一模一样。”
连大河瞟了他一眼,“倒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大河微微一笑,瞟了一眼正和狄风如说话地连震云,极轻声地道:“没见着大当家天天催么?夫人交办的事儿,还要靠夫人地丫ฑ头才能办成,大当家的
院子里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比儿慢慢道:“他只有七岁,小连,你送他出去罢。爷正在里头歇息,若是让奶奶听到了——”又道:“翁—翁白兄弟你慢慢和宋爷学本事,再过几年,寻个一般大小的姑娘说亲事罢。”
翁白恼道:“俺也想七岁,俺这样子像七岁么?你们地奶奶,开先明明还说俺和她看着年岁般配。”
“皇上召奴婢给三阿哥挑选的八位大人讲西洋算学。”齐粟娘看了九阿哥一眼,低声答道。
花厅里静得连根针ฤ掉地上都听得见,齐粟娘斟酌道:“皇上没和三爷说什么,皇上就在听奴婢给八位大人讲西洋算学。”顿了顿,“不过,三爷今晚应该不会回府里,会一直在宫里陪着皇上,听外子给八位大人讲算学。”
前宅里丫ฑ头小厮们来来往往,忙着打理花厅,备好席面。见着两ä人慢慢走过,皆是请安问好。到เ得府门口,安生早命人套好了车,“日头还没偏西,姑奶奶今日家去地早。”
齐强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向正等着他的齐粟娘笑道:“妹子,今日回去这么早?演官儿今日不忙?”
陈演突地笑了出来,“说到三爷,今儿皇上要他在八旗子弟中挑选可用之材,教习西洋算学。户部里的笔贴式个ฐ个都懂算学,不少人是八旗亲贵子弟,走笔贴式这条道出头做官,三爷头一个就来了户部。如今四爷也甚少来地。”
陈演哈哈大笑,“挑是挑了二十来个ฐ,三爷就等着头痛吧。西洋算学和我朝的算学习练之术大不相同,道理说起来也全然不通,我这样的都一时都听不明白,我就不信他们一学就会。”
月钩儿笑道:“女孩儿家脸皮薄,她又在大爷和你跟前养得尊贵,要当着一群男人的面相亲,到底受不住。”